可她不知道,李空山提出的这个要求的时间范围很长,很长意味着哪怕她晚点儿再实现,也没有关系。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有这样的机会能和他在静谧的夜里说心里悄悄话,连翘把心里住了很久的梦魇说给他听。
“李空山,你知道吗,我这些年来一直都在做同一个梦,在梦里,当初和我一样被拐走的女孩站在我的眼前,失望地盯着我,问我为什么不救她们,问我凭什么是我活下来了。每次我都从梦里惊醒,吓出一身冷汗。”
这就是她的过去吗?
他打听之后得知田永贵是从当年他碰见过的小女孩那批里被买走的人,但当时具体发生过什么,无人得知。
他现在总算明白,一直压在连翘心头的石头是什么了,他也很高兴她愿意同他说这些,至少这意味着她愿意对他敞开心扉。
李空山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动作笨拙,但却细心温暖。
“尧尧,我相信,如果那些女孩看得见你现在好好活着,她们一定会说没关系,至少你带着她们生前的最后一点过往走出来了不是吗?等到所有坏人都绳之以法的那一天,她们一定会感谢你。”
连翘下巴抵在他的右肩,压抑许久的情绪得到疏导。也许是当时满脑子都是愧疚,她忘了去想李空山话里有话。
比如——他竟然也知道还有逍遥法外的坏人,比如——他说到了感谢,他知道连翘一直在做什么事情。
李空山拍她后背的动作越轻柔,她便越觉得愧疚,她不停在心里说对不起,对不起。
这场噩梦困住了她太多年,她无数个日日夜夜里都无法安然,十年了,她一直想摆脱这场噩梦,所以她才那么渴望离开,渴望着逃离这个地方,彻底和过往断掉一切联系。
她想要活出一次真正的自我,她想要以后的连翘只是连翘,而不是被拐走的连翘。
李空山就这样静静地陪着她,过了很久,他注意到抵在自己肩头的女孩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偏头去看她,这才发现她已经昏昏欲睡了。
他把搭在身上的被子掀开,抱她走进她的房间,把她放在床上,动作始终轻轻的。
再把薄被为她搭在身上以后,李空山弯腰去关床头的灯。连翘对灯光很敏感,如果不关,半夜容易醒来。
而就在他弯腰的那一刹那,他的脸埋下去,离连翘很近。
连翘只是昏昏欲睡,但并没有睡着。她睁开眼睛看了下,又迅速闭上眼睛,微微扬起下巴,嘴巴如蜻蜓点水般碰了下他的脸颊。
随后,她又装作睡得很熟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翻身继续睡。
李空山顿住,手停在距离床头灯还有几厘米的地方,不知所措。
刚刚是他在做梦吗?
不是。
他的嘴角像脱缰野马无法控制,情不自禁翘起,缓了半天,他才缓过神。
在他的惊喜和羞涩下,床头暖黄色灯熄灭。
第二天,李空山在小海面前不停照镜子。
小海坐在桌边,往嘴里扔了颗花生米,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吐槽,“哥啊,你至于这么自恋吗,在这儿照镜子都照半天了,你再看这张脸还不是长这样,至于看这么久吗?”
“你懂个屁。”
李空山把从连翘那里薅来的手持镜盖下去,一本正经教训小海,“我不多看几眼,怎么留念想,今早我都没舍得洗脸,等晚点儿洗脸了,印记可就没了。”
“印记?”小海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凑上去仔细打量,目瞪口呆,惊呼道:“你被劫色了?!”
“你懂啥懂。”
李空山端着手臂,娓娓道来,脸上藏不住一点儿骄傲,“我这叫甘愿献身。虽然我是被亲的那个,但是我肯定是要对她负责嘀。”
就连在家里给窗台边上的这盆连翘花浇水的时候,他也会在那儿一个人沾沾自喜,一想到被她偷偷亲了下的侧脸,嘴角就放不下来。
甚至还对着连翘花盆栽自言自语。
“放心啊,放心,等你回来了,我会对你负责的,肯定肯定负责。”
连翘跟随大部队去市里中学宿舍入住,接下来的两天就是高考,李空山虽然夜里会在家里等她,但白天的时候,他还是会默默骑自行车到市里连翘所在的考点外守着。
他就蹲在树荫下,随手捡起一根树杈画图,幻想着他和她的以后。
却不知道,她已经在计划离开了。
就在高考前的一个星期,孙阚平找到连翘,通知她必须离开,越快越好,所以等考试一结束,他就得带着她走。
局里抓捕的几个参与拐卖案的转手人还需要连翘去确认。
这一次,连翘没有拒绝他,回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