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第二场雪的时候,季明音悄然出宫,马车停在了晋阳长公主门口。
李珵宽厚,从不询问皇后的踪迹,这才给了季明音悄悄出宫的机会。
外间寒冷,李瑜躲在府里偷懒,乍然听到传话,愣了一瞬,迫不及待地出府。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外形简单,并无宝盖,她驱步上前,车帘掀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就算知道真相,可真正见到的时候,李瑜还是吓了一跳,吓得被迫后退两步。
“许久不见了。”季明音淡笑,只留下清冷的侧脸,“上车吧。”
闲散的态度、冷厉的语气,皆与印象中的人重合,李瑜发疯似的冲上马车。
在她失态的那一刻,季明音已知自己的猜疑有了答案。
李瑜爬上马车,推开车厢门,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你没死。”
“说笑了,我是谁,我为何要死?”季明音迎向她的视线,神色淡淡,眉眼凝结天地间的霜雪。
两人对视的一瞬间,李瑜陡然一笑:“你在装。”
李瑜在朝混迹多年,也不是好糊弄的,先太后的一颦一笑,她都记得,尤其是那双晦暗的眼睛。而眼前的人,双眸看似冰冷,可如同一捧泉水,透着星辰之光。
一双眼睛,便可判断出两人的不同。
李瑜得意之色浮于面色,接着是笑了起来,正是得意时,忽而听到皇后开口:“我能来找你,说明我不会怕你,李瑜,你在得意什么?”
“你……”李瑜怔住,皇后说的没错,“你何意?”
“只是看看你罢了。”季明音语气轻快,“看看你变成丧家之犬。好了,下车。”
李瑜被这么一句话说得十分难看,可对方云淡风轻,眉若远山,山松不动。
“母后想说什么?”
闻及‘二字’,季明音避无可避,唇角抿了抿,心底一股羞耻油然而生。
“看看你罢了。李瑜,证据摆在你的面前了。”季明音凝着面前的少女,“如果揭露,我死,你也得死。李瑜,我可以死,先帝有旨,令我殉葬,我本就该死,那你呢”
“此事揭露来,是我沈怀殷魅惑君王,是我错了,我愿意以死谢罪,但你惹怒了李珵。她曾经顾念姐妹之情,如今呢?”
如今的李珵做了皇帝,威仪天下,满腹心计,会饶得了李瑜吗?
不会。
所以,季明音赌李瑜不敢。
“李珵本来就要我死,我死再拉你做垫背,我有母后陪伴,甚好。”李瑜并不畏惧,甚至眼中带了几分挑衅,“你惯来偏心,你若选择我,我岂会拿出圣旨让你殉葬,是你有眼无珠,选择李珵。”
“我比她努力,比她优秀,你为了私情,选择李珵,是你该死。”
李瑜握着太后的把柄,丝毫没有顾念往日母女情分,“母后。你选择的李珵又是怎么对你的”
“她囚禁你,困住你,让你成为玩物,成为天下人唾骂的妖后。”
不自为何,身份确定的这刻,季明音心中有一股痛快感,但她不知内情,不知自己与李珵的过往。
面对李瑜的怨恨,她也是不解:“我、为何要选择你?我选择李珵,你还活着,若选择你,李珵还会活吗?还有,帝位人选是先帝选择的,与我何干?”
这一句,暴露了季明音失忆的事实。李瑜凝眸,窥见她心中的事情,继而痛快笑出声:“你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对吗?”
季明音沉默,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母后,你如果选择我,我会给你自由,你不想要自由吗?”李瑜红唇轻动,“李珵困住你,让你成为禁脔。你该为自己争取才是。”
雪下的更大了,大片的雪花簌簌而落,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少了,甚至一段官道上看不见一个行人。
雪一直下到黄昏,李珵处理完政事后,匆匆跑回中宫。
霜前冷雪后寒,下雪的时候还不算太冷,等到化雪的时候,冷意彻骨。
李珵脱下大氅,接过暖手炉,焐热了手才好进殿。
“姐姐。”
李珵习惯性先喊一句,手也焐热了,将手炉递给宫人,悄悄往里走去。
季明音从宫外回来,遍体生寒,冷得不行,索性上榻先躺着,听着耳畔越发靠近的声音,她烦躁地翻过身子,背朝着外边。
“姐姐。”
魔音穿耳,又是一声绵绵的呼唤,季明音捂着耳朵,刚伸手就被握住,继而整个身子被翻过来按在床上。
“别睡了,再睡晚上就睡不着了。”李珵目光热忱,笑吟吟地看着她,“姐姐是身子不舒服吗?”
“嗯,头疼,你自己去用晚膳。”季明音知道她不好糊弄,盼望着她听话,赶紧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