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沈明书惊诧,仓促间,竟说不出一句话,只觉得对面的太后殿下冷漠无情。
这一年的情分,就这么荡然无存吗?
她试图提醒太后:“陛下对您是真心的,您何必为了那些谣言放弃她?”
小皇帝对太后的喜欢,是真真实实的,如今逼她废后,她会怎么做?
“殿下,那是天子,不是无能的孩子。”她站起身,眸色锐利,“她是手腕天下人生杀大权的天子,你以为你是在逼一个孩子吗?她可以杀人,殿下。”
沈怀殷似乎是被定神,眼神涣散,语气异常笃定:“我在,她不敢。”
“您确定了?以何理由废后?”沈明书气得心口疼,“先帝那样待您,您还要守着她不成。”
“与先帝无关。”沈怀殷眼睫轻颤,透着些无奈,“沈明书,你该知道,这件事就是错的,你要一错到底吗我是沈怀殷,是先帝之妻,是她的养母,你在纵容她。”
沈明书反驳:“太后,我只知道陛下勤勉亲民,登基后,努力平稳各方,哪怕是发烧都不肯懈怠朝政,这样的君主,是臣民之福。您是想毁了这样的君主吗?”
沈怀殷淡笑:“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能毁了她。皇后不慈,干涉朝政,理当废后。”
“那您何去何从?”
“皇陵。”
“疯了。”沈明书大逆不道地说了一句,道:“臣办不到,殿下另择贤能。”
沈怀殷则气定神闲:“我若去办,便是废帝了,我是谁,我能不能做到,你该知晓的。李珵仁善,我的人只动了内廷司,且我有兵权。”
“为何要这么做?”
“皆因我是先帝之妻,至死都是先帝之妻。”
沈明书浑身无力,觉得无计可施,觉得痛苦不堪,却又无法反驳。拨乱反正是对,但一定要这么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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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黄昏,夜幕降临。李珵踱步至中宫,看着封锁的宫门,良久不动。
果然如此,她恢复记忆后就不要她了。
沈怀殷将自己锁了起来。
周遭寂静,时而还可以听到里面宫人的声音,厚重的宫门挡住她的路。她是皇帝,有尊严,做不到半夜去敲门。
退一步,就算她不要尊严地去敲门,宫门会开吗?
不会开的。
李珵深知皇后的性子,索性撩袍在门口坐了下来,背靠宫门,进不去也不走。
她托腮凝着虚空,无力阖眸,此刻好过,她害怕明日上朝。朝会上必然有人劝她废后。
沈怀殷不见她,自然会有后招的。沈怀殷做事,一击必中,势必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她早就见识过了。
时光荏苒,她与她,相识多年,今年是第十一个年头了,
她从十三岁至今日,二十四岁。
自己也从八岁,过至今日的十九岁。
跌跌撞撞,也算一起走到今日。
枯坐半夜,始终无人开门,直到东方露白,她才不舍离去。
朝会如旧,说及旧事,朝臣踊跃发言,李珵如往日般认真听了。
散朝后,沈明书留下,庄严的殿内,李珵抬头看她,面色不好,眼下一片乌青,她提醒道:“陛下,您该做好准备。”
“左相,姚瑶走了,你会怎么办?”李珵反问她,不必说太多的事情,只需在她身上割上一刀即可。
果然,沈明书良久不语。
“卿退下,且看皇后如何逼朕。”李珵自己玩笑一句,轻飘飘地一句话似乎用尽她的力气。
许是昨夜未眠,她有些头晕,走下台阶时,深一脚浅一脚,浑身无力,她走到沈明书身侧,说道:“无论她做什么,记住,你是臣,她是君。”
“她要废帝呢。”
李珵淡笑,朝她的人生老师扬脸笑了一下,“随她,她若废了,自己会善后。”
她做不到去做她的敌人。她只是不听话而已,没有其他的错误,沈怀殷不会废后的。
晚间,她依旧去了中宫,坐在昨夜的位置上,望向黑夜,周身冷意森森,但她不害怕,因为沈怀殷在她的身后。
说来也是奇怪,她自小就不怕黑,在道观里,同样阴森,她跑出去玩儿,丝毫不怕。
一夜无人。
没有人来搭理她这个皇帝。
隔日上朝,朝会如旧。
晚上,她又来了,但今夜她睡着了,靠着宫门,终于撑下去了,昏昏睡过去。
半夜她又醒了,回头看了看殿门,无人理会她。
接连三日,她每晚都会过来,那道宫门始终关着,如同沈怀殷的心。
坐下来后,李珵安慰自己般笑了,无妨,她还活着,一日不开,她等一日,一月不开,她等一月。
一年、两年,她都可以等的。
一夜过后,如常上朝,这些时日以来睡不好,她有些头晕,也有些乏力,朝臣说什么,她听不清楚,但依旧认真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