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对抗古而有之。
景华琰对其家族的恩赏,便是德妃的份位,还有不断降下的赏赐。
然则五年过去,徐闯也不再是当初满腔热血的忠心将军了。
权柄在握,数万兵马随意调遣,粮草军费千万两过手,他还是被这荣华富贵蛰了眼。
郑定国都看在眼里。
他心知这位陛下的心性和手段,每逢有暗折递上,他就会直接呈报到陛下面前,绝不私藏袒护。
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几十年为官之道,他只参透了一个道理。
做纯臣,孤臣,才能长长久久。
先帝时暂且不论,如今这位陛下,是绝不容忍旁人背叛的。
每个人可以有私心,可以有更多筹谋,但不能包藏祸心,枉顾人命,不能放任百姓颠沛,自己饮酒作乐。
与这位年轻的皇帝陛下来说,国朝为先,百姓为先,责任为先。
一个朝臣若是这三点做不到,那就干脆直接杀了事。
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名声。
若是事事都要在乎,那就一事无成了。
郑定国就是看懂了他的意思,才安安稳稳做他的纯臣。
他两鬓斑白,面有沟壑,可那双眼却清晰而锐利。
目光所及,是景华琰身边淡定吃茶的身影。
看来,这位娘娘同他一样。
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姜云冉感受到了老大人的目光,她放下茶盏,对郑定国浅浅一笑。
老大人捋了捋白胡子,这才继续开口。
“去岁大寒,兰特草原罕见暴雪,鞑靼死伤惨重,其战力最强的几个部族都有减员,本来开春是最好的时机,当时乌城已经土地化冻,百姓可以开始春耕,而鞑靼还天寒地冻。若是此时雷霆出击,必能拿下鞑靼,耗费最少人力物力,一战功成,最少能保乌城平安五年。”
“可惜了。”
可惜刘明谦重病不治,忽然病亡了。
要不然,就没有下半年这一场糟心战事了。
郑定国叹了口气:“陛下,老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景华琰道:“老大人请讲。”
他知道郑定国要说什么,却也还是让他坦然说出口。
“战争对百姓来说是苦难,对朝廷来说是磋磨,对于有的人来说却是生意。”
“如今甘邑有慕容氏父子守护,墨夜族在开春大败,两年内基本不会再有战事。”
“桂南道有南安伯镇守,海贼已经三年没有进犯了。”
“礼泉则有沈将军驻守,虽然同西域各部族时有摩擦,但礼泉商路通达,只要能吃饱饭,西域各部还不至于太过愚蠢。”
看来看去,也就乌城有机会。
郑定国顿了顿,才道:“若放弃乌城,或者彻底打败鞑靼,那这生意就不好再寻了。”
御书房一片死寂。
郑定国预想中的震怒并未发生,景华琰的呼吸甚至都是平顺的。
而他身边那位年轻的宫妃,也依旧泰然自若。
倒是好定力。
郑定国想了想,终于有所回味,他端起茶盏,自己抿了一口。
陛下一早就有成算,也看透了忠义伯的打算,就是不知要如何安排边关战事了。
想到这里,郑定国心中坚定起来。
“陛下,老臣年迈,虽已至致仕之年,但陛下挽留,老臣便厚颜继续为国朝尽忠。”
“陛下有何断决,皆可言之,若有用得到老臣的地方,不用为老臣着想,为国为家为百姓,为江山社稷,为陛下分忧,老臣愿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老大人站起身,颤颤巍巍就要跪下。
景华琰立即开口:“老大人,免礼,坐下说话吧。”
他的声音很温和,甚至还带了几分笑意。
“老大人一生忠君爱民,*是国朝珍贵的重臣,朕珍惜得很,自不会让老大人肝脑涂地。”
说到这里,景华琰目光一转,直直落在姜云冉身上。
“爱妃听到这里,可有什么想说的?”
第69章 答对了,想要什么奖赏?【一更】
御书房中阳光明媚。
午后的明亮光影穿透隔窗,顺着厚重的金砖一寸寸爬过。
小阁藏春,闲窗锁昼。
龙涎香在鎏金博山炉中静静燃着,平静所有的纷繁思绪。
御书房中,三人对面而坐,中间隔着的,是那张矗立百年的宽大御案。
传国玉玺就端正摆放在桌案上,藏在紫檀定春盒中。
这御书房里的一景一物,皆怡然自得,若等着考教妃嫔的皇帝不在,就更完美了。
普洱茶香在鼻尖萦绕,姜云冉浅浅呼了口气,并未因景华琰的询问而胆怯。
她迎着年轻皇帝探究的目光,沉思片刻,才缓缓开口。
“陛下,妾想先问一个问题,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