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她,就是一名医者。
“看来,我的医术比太医院的院正们都要厉害,时至今日,他们都不知德妃娘娘所中何毒。”
她忽然停止了诉说,让专心听讲的梅影姑姑有些焦急,要知道这几日德妃已经非常虚弱,此刻都是强撑着在碧纱橱后听讲。
这一个月,她痛苦地煎熬着,简直生不如死。
“你快说,如何给德妃娘娘解毒?”
关心则乱。
梅影顾不上许多,上前一步就开始催促。
倒是仁慧太后心慈,没有怪罪她的鲁莽,只安慰道:“让王采女慢慢说吧,不差这一时片刻。”
王采女仰起头,看向仁慧太后那双慈爱的眼眸,淡淡笑了一下。
“秋风缠其实并不算名贵,也并不少见,只是一种平平无奇的复方,宫中也并不难寻,唯一有两种相冲药理,相冲之后会转化为毒药,皆命名为血玲珑。”
“其一是同三种药相冲,分别为黄芪、白术、防风。”
“这三种药都是敏症必备之药,自从生辰那日敏症发作,德妃娘娘就日日都要服用包含着三种药物的汤药,而每一味药要精准把控药量,同秋风缠一起连续使用一月,至立秋日过,就会彻底发作。”
“病人会骨痛难忍,绵延一整个秋日,直到暮秋时节,彻底撒手人寰。”
说到这里,王采女喘了口气。
景华琰忽然开口:“麦院正,她说的可对?”
碧纱橱后,一直守着徐德妃的麦院正开口:“回禀陛下,臣的确知晓秋风缠这种药,但药典记载,只知其能治疗秋燥,日常并不多用,并不知同黄芪、白术和防风的药相冲,会转化成剧毒。”
说到这里,麦院正顿了顿,忽然茅塞顿开。
“你把所有药典孤本都看过?也读过《复方病考》?但那一本是孤本,残缺不全,你如何读下来的?”
王采女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因为岁月漫长,所以我一点一点拼凑出了复方病考的部分内容。”
“这宫里的日子太难熬了,夜里总是很漫长,我睡不着觉,就一页页翻看那残缺的孤本。”
这话说的,皇贵太妃都叹了口气。
都是宫妃,谁会不动容呢?
王采女神情却很平静,她没有任何委屈,只是在平静阐述之前的岁月过往。
“根据《复方病考》记载,秋风缠的另一种相冲之药的夏枯草。”
夏枯草?
姜云冉轻轻攥了攥手心,此刻茅塞顿开。
她都知晓,夏枯草是用来医治暑热的。
在桂南道等地,百姓经常用夏枯草炖煮凉茶,以用来对抗暑热和疫病。
麦院正惊愕地道:“德妃娘娘也服用过夏枯草复方。”
“如此说来,难怪德妃娘娘会吐血骨痛不止,秋风缠与黄芪等相冲,会骨痛虚弱,无法进食。同夏枯草相冲,则会吐血不止,卧床不起,这就对上了。”
也就是说,德妃运气太差了,她所有相冲的药都曾服用过,导致秋风缠这种平平无奇的复方在她身上双倍发作,让她迅速重病。
王采女笑了一声,说:“麦院正不愧为太医院正,当真厉害,光凭我三言两语,便推测出血玲珑药效。”
“我确实技不如人。”
“娘娘运气不好,”王采女又叹了口气,“因为两种相冲,导致病症在娘娘身上叠加,本来都是三月的药效,现在缩短到了两月,这还是太医院拼尽全力医治的结果之下。”
“若是寻常人,怕一月就会病逝。”
所以,即便现在徐德妃还有一口气,也是苟延残喘,行将就木了。
说到这里,案情清晰明了。
就连太医院都不知的毒药复方,王采女知晓,究竟谁是本案的真凶,一目了然。
景华琰同仁慧太后对视一眼,见太后对他颔首,才道:“下在冰块里的毒就是秋风缠,下毒之人提前知晓德妃的脉案和药方,才能针对行事。”
这个毒用得非常巧妙。
整个灵心宫,只有德妃会中毒。
其他人甚至因为秋风缠的复方,会心虚平和,秋燥缓解。
姜云冉注意到,景华琰的用词是下毒之人。
王采女没有看景华琰,她低垂着头,道:“陛下所言甚是。”
姚贵妃见景华琰迟迟不下定论,犹豫片刻,还是道:“陛下,如今宫中只王采女知道此种投毒之法,又知如何解毒,不如等王采女给德妃解毒之后,再另行对其惩罚。”
倒是好心。
这样一来,王采女又能将功补过,徐德妃为了活命,不会过分为难她。
但景华琰的眸色幽冷,浑身上下气势瘆人。
“德妃的毒,王采女会尽心尽力的,对否?”
毕竟,景华琰之前答应过王采女,不会牵连她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