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的手术记录,医院虽保留,但没有电子档案,纸质证明泛黄,笔墨变得模糊。
在安排DNA比对之前,祝晴再次通过医疗记录的比对与家属确认手术细节。
惊恐的母亲后知后觉,声音抬高八度:“我想起来了,阿茹不是左腿做的手术,是右腿!”
“妈,你确定吗?”
对方喜极而泣:“是右腿,我想起来了,真的是右腿!这个白骨不是你妹妹的!”
祝晴将材料递到她们面前:“签字后就可以离开了。”
“Madam,我妹妹阿茹是十年前和我妈吵架的时候离家出走的,我妈每天哭得眼睛肿,才糊涂地忘记妹妹是哪只腿做过手术。”
“阿茹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能不能麻烦你们再——”
家属拉着祝晴,神色激动。
她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听见黎叔出声。
“回去等消息吧。”
黎叔带着能干的新人,悠闲地靠着省省力气,从茶水间灌了水回来,祝晴已经走到第三组家属面前。
“请问……报告什么时候有结果?”
这是一对两鬓斑白的夫妻,显然不知道该怎样和警方打交道,迟疑许久才开口。
他们问的是DNA报告,得了祝晴的回答后,神色却并没有变得轻松,忧心忡忡地对视,又低下头。
过了半晌,老太太才忐忑地开口,像是在期待着什么:“警官,听街口卖鱼辉讲……死人旁边有一枚发卡?”
警方安排认尸,是发过公告的,在报纸上登了白骨特征以及遗物。
只是无良小报为了版面乱写,误导了民众。
“那是谣言。”
祝晴将证物登记册递到两位老人面前:“唯一的随身物品是这个。”
“警官,上面写的是什么?我们不识字的。”
“是一枚素圈铂金戒指。”
“啪嗒”一声,老太太手中的拐杖砸向地砖,撞出锐利声音。
就在祝晴准备伸手去扶时,看见二位老人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
“戒指上……是不是刻着英文字?”
祝晴转头望向神色变得严肃的黎叔。
“嘉儿不听话……”老太太眼神呆愣,喃喃自语,“就不该去夜总会做事的。”
第5章 又出事了。
人在悲痛至极时,反倒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这对不识字的老夫妇几乎站不稳,互相搀扶着,双眼死死盯着证物栏上的文字,一时之间耳畔只充斥老式吊扇吱吱呀呀作响的噪音,什么都忘了问。
祝晴:“戒指内圈并没有——”
“证物还在进一步检测。”黎叔抬手,打断她的话。
壁炉里与白骨一起被带出的戒指,是祝晴戴着手套,亲手用证物袋装好的。她清楚记得,戒指内壁没有刻任何字母。
然而黎叔的经验更加老道,世间没有这么巧的事,这对老夫妇女儿十年前的失踪时间、身形、做过手术的位置、他们形容的戒指样式……无一不指向尸骨特征。
“等鉴证科出了详细报告再说。”黎叔谨慎道。
夫妇俩仍旧神色恍惚。
鼻尖飘来何母腰间风湿药膏的气味,祝晴问:“何嘉儿是怎么失踪的?”
老太太用手帕擦眼泪。
他们夫妻俩经营一家报摊,辛辛苦苦供唯一的女儿读书。何嘉儿争气,从小品学兼优,考上香江大学。
从观塘街角铁皮报亭走出的女大学生,何嘉儿骨子里透着不服输的倔劲。
“嘉儿总说等毕业了赚大钱,给我们换千呎大屋。”
“我们这种住惯了劏房的,连想都不敢想。”
老太太回想当年的事,眼底蒙着雾气。
记忆中,懂事的女儿伏在矮桌上温书,日头最毒时连电扇都舍不得开……像做梦一样,madam的声音让她从梦境中惊醒。
“为什么会去夜总会工作?”
何父躲不开祝晴敏锐的眸光,闪烁其词,抬手整理领口,露出小臂早已褪色的青龙纹身。
老太太攥紧枯槁的手,怒视老伴:“都怪他,又学人去赌!”
何父年轻时剁手指明志,再也不碰赌博,直到孩子香江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寄到,他重新挺直了腰,竟又开始烂赌。他输了钱,就去借,利滚利人家往家门口泼红油漆,粘腻红漆顺着门牌号往下淌,何母哭得六神无主,家里唯一的大学生能扛事,单枪匹马去找人谈。压上名牌大学学生证,何嘉儿保下父亲的尾指,该还的钱却还是得要还,她在夜总会找了一份侍应的工作,订单提成交给父亲还赌债,才终于唤醒了他。
“嘉儿有本事,三个月就还清赌债。”
“可是来钱这么快,她放假还是会去……”
“我们捱穷一辈子,嘉儿她——她没有见过这么多漂亮的手袋和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