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旎曼住在霞光戏院附近,整天发明星梦。”金思珩语气讥嘲。
顾旎曼和金镇东相识,就是在霞光戏院。
当时金思珩也在,是她告诉父亲,角落里站着一个怯生生的女孩。
“后来才知道,‘怯生生’——”金思珩嗤笑一声,“演的。”
后来发生的事,金镇东从未向女儿吐露半分。
在金思珩记忆里,顾旎曼这个名字再次出现时,他们已经亲密无间。
“资源的置换,各取所需,是一场交易,她成了我父亲的金丝雀。”
“她从不浓妆艳抹,看起来单纯,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我父亲喜欢她,将她养在家里,说她迟早要变成他的王牌。”
“他还带顾旎曼出入名利场,你们真以为她什么都不懂?“金思珩扬起唇,“她看着那些高级定制的晚礼服,眼睛都在放光。”
“知道周永胜是怎么认识她的吗?”
“大导演在一场私人宴会上见到她,像是着了魔,要为她量身定制剧本。”她停顿了一下,“就是那部《月蚀》。”
“她当时周旋在你父亲和周永胜之间?”
“我父亲和顾旎曼……”金思珩的冷笑里带着嘲弄,“根本拆不散,连我妈都说,这次不一样。一个刚出校门的女孩,手段倒是高明。”
“往常他在外面花天酒地,我妈总要闹。她说他们白手起家,是患难夫妻,绝不会像其他富太太那样装聋作哑。”
“可顾旎曼不一样,我妈不止是闹。为了她,家里鸡飞狗跳,我妈以泪洗面,抱着他们的结婚照不放。”
“再后来……”她耸耸肩,“我就不清楚了。”
曾咏珊合上笔记本:“冒昧问一句,你父母现在……”
金思珩的表情凝固。
她的母亲在十年前远走异国,直到病逝都没有回来。父亲三年前脑溢血半瘫,曾经叱咤风云的金老板,如今躺在病床上,口水浸湿衣襟,说不出话,甚至大脑也开始退化,连自己的女儿也认不出。
离开金家,祝晴和曾咏珊都沉默许久,沉浸在刚才的谈话中。
金思珩描述的顾旎曼,又是截然不同的她,与警方见过的形象大相径庭。
“说个好消息。”曾咏珊说,“舒莹莹已经离开了。那天给她留了BB机号码,在上飞机之前,她给我留言。”
“舒莹莹说‘谢谢’。”她的眉心舒展开来,轻声道,“还有‘珍重’。”
回到油麻地警署时,已经过了十一点。
两人刚走到楼下,就看见豪仔、小孙和徐家乐从一辆车上钻出来。
“真是难兄难弟和难姐难妹。”徐家乐笑道,“看来今天谁都别想早回家。”
小孙拍了拍手中的档案袋:“应该是她干的,至少是她唆使的没跑了。”
一行人往警署里走,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转头一看,是梁奇凯大步走来,手中还拿着从沿街几家商铺调来的监控录像。
几个人相视一笑,空荡荡的油麻地警署走廊里,回荡着他们的调侃声。
“又是自己人——”
“就好像油麻地警署的夜晚只属于我们。”
“别了吧。”徐家乐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不用这么浪漫。”
……
当原有的故事脉络被推翻,莫振邦和黎叔开始重新拼凑真相。
顾旎曼安静地坐在审讯室里,略显疲惫。
这是一个关于寄居蟹寻找宿主的故事。
最初是天威影业的金镇东,后来,她在剧组遇见了周永胜。
论相貌,周永胜确实平平无奇,但和五十多岁的金老板相比,他至少称得上儒雅体贴。只是,他远没有金镇东富有。
周永胜原本能成为顾旎曼的另一个跳板,但是在相处过程中,她发现他在社会地位、资源和财力上,远不及金镇东。
“你同时周旋在两个人之间。”莫振邦缓缓道,“犹豫是因为,本来以为知名导演能成为你的垫脚石,助你更上一个台阶。结果发现,他也不过如此。”
顾旎曼的神色微微一动,然而警方无法从她脸上读出更多信息。
毕竟,她有相当好的演技。
莫振邦并不急躁,他有时间慢慢耗,只是提醒顾旎曼,事已至此,关于周永胜的谋杀案没有悬念。
证据指向性明朗,她无法辩驳,倒不如坦白从宽。
黎叔翻动着案卷。
他语气平和:“硫酸的事,和周永胜无关,是金老板那边的人做的吧?”
顾旎曼闭上了眼睛。
十年过去,那些伤痕依然是她无法释怀的痛,跨不过去的心结。
漫长的沉默后,她终于开口,嘶哑的声音响起。
警方这才知道,当顾旎曼不再需要示弱博取他们同情时,说话甚至并不需要艰难仰头。她平视着他们,同样可以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