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凝云终于厌倦了被父亲和丈夫操控的人生,更不愿看到女儿重蹈自己的覆辙,永远被困在那间镶满全身镜的舞蹈教室里。
于是,在那个医院,她做出改变两个婴儿命运的决定。
但当时冯凝云的精神状态究竟如何?就连那个自诩体贴入微的丈夫,在审讯中也是支支吾吾,给不出确切的答案。
“岳父理解我,他知道我还年轻,总要再娶。”林维宗继续为自己辩解,“只要对方对汀潮好,他不会责怪我。这些年我做得更好了,不管淑娴怎么闹,我都坚持只要汀潮一个孩子。我……仁至义尽了。”
林维宗反复强调他深爱冯凝云,可也只是在嘴上说说而已。
老人去世后,他再也没有去看过她。
“最后一次见到她……凝云胖了,整个人都是浮肿的。”
“她看着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审讯接近尾声时,他表现出深深的悔意。
可令人心寒的是,他后悔的不是对冯凝云的背叛,不是对林汀潮的伤害。
“要是早知道,就不应该多此一举。”
“下个月就能拿到那笔钱了。”他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早知道她不会遗传精神病……”
“如果什么都不做。”他抬起头,神色扭曲,“真相就能永远掩埋。”
……
“真相是藏不住的。”荣子美终于开口。
从昨天上午被带回来起,她一言不发,直到此时看见DNA报告,突然出声。
黎叔气得直瞪眼,他费尽口舌都没撬开她的嘴,现在倒好,一张纸就让她松口。
荣子美说,真相不会掩埋。
因为从她第二次报警开始,就是想借警方的手查清真相。
荣子美没想到的是,直到最后,林维宗也没问过谁才是他的亲生女儿。
但她也不会在意。
反正她从小就没有父亲。
荣子美蹙着眉,像是在努力拼凑记忆碎片:“我知道的也不多。”
“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荣子美的声音飘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妈很早就离婚了。开始那几年,我爸还给点抚养费,后来娶了新老婆,直接移民了。”
“小学时我妈生病丢了工作,我们穷得叮当响。”
“我长得一般,学习也差,不是聪明孩子,甚至不会说漂亮话……可她从来没有嫌弃过我。”
“我以为是因为,我是她女儿……谁知道根本不是。”
十岁那年的一场高烧,揭开了第一个谎言。
陈玉兰是护士,看到血型报告时就什么都明白了,但她选择沉默。
“她说,一个有钱人曾经住在隔壁病房,总是向她打探情况。”
“我妈猜,也许就是那个人换了孩子。”
“她去找过……偷偷看过那个女孩。”荣子美的声音突然哽咽,“林汀潮像个小公主,在花园里跳舞,那么美。我妈说,就让那孩子继续过好日子吧。”
陈玉兰完全不明白那个富家太太为什么要交换孩子,当她发现林家突然换了女主人时,更是困惑。
看着锦衣玉食的林汀潮在花园里玩耍,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医院搞错了。
但生活的重担压得她穿不过去,她已经丢了工作,日子过得十分艰苦……出于私心,不如将错就错。
她的女儿在林家过得很好,她就好好抚养这个被换来的孩子吧。
这一切,当时的荣子美并不知情。
“我第一次报警时什么都不知道。”荣子美抓了抓头发,“就是突然想到,这么长时间联系不上小燕,是不是应该报警?能不能找到,就无所谓了,反正我做了应该做的。”
荣子美的叙述开始混乱,东一句西一句的。
她说到在风水店打工时听到“换命”的说话,回家随口和母亲聊起,却见陈玉兰慌了神。
而她也炸出惊天的秘密。
“都是半年前的事了,我只是在吃饭,跟我妈开玩笑——小燕和那个富家千金长得像,是不是被她换了命?”
“她问我有没有和长沙湾警署的警察说过‘换命’。”
“我妈怕警方查到林汀潮头上,才告诉我真相。原来,我是抱错的孩子,她还和我说对不起。”
难怪当时病床上的陈玉兰死死拽着女儿衣角,含糊地呜咽。
她不希望荣子美将邝小燕的事闹大,怕最后连累亲生女儿。
荣子美又往回说,谈起成长经历。
陈玉兰作为单亲妈妈的艰辛,那些清贫却温暖的日常……
警方低头记录着这些零散的记忆。
也许当年冯凝云的选择并不是偶然,那个被舞蹈囚禁一生的女人,在产房里一眼就相中坚韧的陈玉兰。她编织了一个美梦,让女儿远离芭蕾,在医生父亲和坚强母亲的呵护下长大。可谁能想到,这个看似完美的安排,最后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