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些过往,林汀潮用了许久才平静下来。
她的交握的双手指节已经泛白,轻声问:“可以不说了吗?”
其实这些供词与沈竞扬的陈述高度吻合。
祝晴知道,作为经验丰富的警官,莫振邦坚持追问细节的用意很明显。在将来的法庭上,这些血泪控诉或许能为这个可怜的女孩争取怜悯。
关于断趾和匿名信的处理,在法律上存在弹性空间。
莫振邦希望,在冰冷的法条之外,陪审团能为真正的受害者保留一丝温情。
“请问……”林汀潮突然开口,“竞扬他……还好吗?”
“那截断趾,是我求他的,我自己下不了手。”
“他拿着刀的时候,手抖得比我还要厉害。”
“在这件事情上,竞扬是完全无辜的。”
这是整晚审讯中,林汀潮情绪最激动的时刻。
她泛红的眼角,让祝晴想起沈竞扬来做笔录时的样子。
他宁肯说出不利于自己的实情,背负风险,也要反复恳求警方——请找到她,务必阻止她做傻事。
幸好,在这片黑暗里,至少还有真心。
口供已经记满了五页纸,就在这时,敲门声打破寂静。
祝晴接过鉴证科送来的DNA报告,薄薄的纸张在她手中显得异常沉重。
她与莫振邦交换了一个眼神。
最终,这张DNA报告被放在林汀潮面前。
林汀潮既没有落泪,也没有崩溃。
她只是僵坐在那里,目光死死钉在那几行冰冷的鉴定结论上,仿佛要将纸张看穿。
直到警方开始收拾文件,她才轻声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这样的话,我的人生就像一个笑话吧。”
……
审讯室里,沈竞扬沉默地坐着。
刺眼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交错的阴影,在听说林汀潮已经被找到的消息后,他才有了反应。
“汀潮怎么样?”
“她没事。”
沈竞扬紧绷的肩膀微微下沉,交握的双手终于松开。
“找到林汀潮的时候,她正举着刀。”曾咏珊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她亲生母亲有精神病史,是遗传的精神病。她一直拒绝接受你,悄悄做这么多事……应该都是怕连累你。”
那些心头的疑问,都有了解答,重遇的日子里,分明她和他一样珍惜……但是却迟迟不愿意接受他。
沈竞扬根本不知道这些,但其实他并不在乎。
只是这些话,没有必要对面前的警方说,他想要亲口告诉林汀潮。
当最后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时,纸张摩擦声格外刺耳。
“她不是林家亲生的女儿。”曾咏珊又说道。
奇怪的转折,也就是说,林汀潮本来不该受这样的罪。
沈竞扬突然抬头,声音沙哑:“她知道了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恳求警方:“让我见见她。”
这时的她,需要的不过是陪伴,是可以依靠的怀抱。
可惜曾咏珊只能摇头,这不符合规定。
另一边,警员们正在讨论案情。
“按程序起诉的话,故意伤害罪和妨碍司法公正罪都够得上,但考虑到特殊情节……”
“可以申请保释。”莫振邦说。
徐家乐仍有顾虑:“如果到时候上了法庭——”
“沈竞扬的行为并非恶意伤害,如果是为了防止更严重的伤害,属于紧急避险,可能免责。”莫振邦翻着案卷,“至于林汀潮,三年的囚禁造成PTSD,法庭会酌情处理。”
“所以最理想的结果是……”
“社会服务令?两人一起。”
莫振邦把档案往桌上一丢,难得露出笑意:“你们倒是操心。”
曾咏珊推门进来时,眼里还带着唏嘘。
“沈竞扬这个人……这次我总算没看走眼吧?”
她说着林汀潮的遭遇,从抱错到囚禁,每件事都像命运的玩笑。
“但当年那场移植手术,要不是林家的财力……”
大家沉默许久。
骨髓配型、天价药物、无菌护理……随便哪项都足以压垮普通家庭。至少在那段时间里,林汀潮不必为医药费发愁。
“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这是自我安慰吗?”
“乐观一点嘛,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总得往好处想。”
“连续审讯容易出错,都回去吧。”莫振邦看了眼手表,疲惫道,“明天继续审林家夫妇,还有荣子美。”
祝晴抬头望向墙上时钟,九点整。
这个时间回家,恰好还能被放放小朋友逮住讲睡前故事。
……
放放总说自己是整个幼稚园里最成熟的小朋友,可一到睡前就“原形毕露”。
少爷仔是会撒着娇要求听故事的。
听睡前故事,他还很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