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放也在听,歪着脑袋似懂非懂,小手握着笔,在他自己的“笔录纸”上涂涂画画。
“养母从一开始就讨厌她。”罗薇薇说,“也可以说是嫉妒吧,但是他们家,当家的男人说了算……反正那几年,李子瑶过得不容易,满身的伤,只有一张脸蛋实在漂亮,他们不舍得打。”
“是虐待啊,挺可怜的。”
“本来在福利院长大已经够惨的了,啧啧……”
盛放听明白了,晴仔小时候的好朋友挨了打。
他担心地看看外甥女,可从她眼底,却看不出情绪。
外甥女一直都是这么专业的。
“念书嘛,不可能,他们不会让她念书的。接她回家,又不是让她享福的,有饭吃就不错了。”
“后来,养父母破产,更觉得李子瑶是扫把星。”
“十七岁那年,她养父母死了。”
祝晴:“他们怎么死的?”
“不知道。”
“后来李子瑶辍学,在兰桂坊认识了我。”
说到这里,罗薇薇的眉心蹙起。
“她哪里做过这些工作,笨手笨脚的,还不会说好听的话,总是得罪客人。”
“那个时候,李子瑶胆子很小的,跟谁说话都是怯生生,经常被人欺负。是我教她化妆、喝酒、抽烟……她学着融入我们,很大声地说话,叼着一根烟,但看起来还是很嫩的。”
“这一行,没这么好混。但是没想到,一转眼,也过了很多年。”
“前几年,她认识了戴枫。我也以为她找到好归宿,没想到后来……还是分开了。”
说到这里,罗薇薇垂下眼帘。
她握着打火机,一遍一遍点火,又松开手。
盛放也想玩。
祝晴用眼神警告他,小孩怎么可以玩火?
放放把小脑袋撇过去。
她管太多了!
终于,罗薇薇为李子瑶说了几句话。
“是,李子瑶的童年不幸福,不幸福就去杀人了?”
“老东西给她钱,给她房,到头来,她把人家杀了?”
“她根本没有杀人动机,你们警察也不能这么冤枉好人吧。”
祝晴记录着她的话,头都没抬:“没记错的话,你上次还怀疑是李子瑶杀了方颂声。”
“随口一提而已。”罗薇薇讪讪地扯了扯嘴角,“madam,你真会说笑。我说谁杀人就是谁杀人吗?我转行去当法官大人好啦!”
……
从嫌疑人家出来,也才不到八点。
回家的路上,有盛放小朋友的陪伴,耳边的嗡嗡声是有点吵,空落落的心却像是被填满。
“盛放。”祝晴问,“你要不要去庙街夜市?”
外甥女要带小舅舅去庙街夜市转一转。
毕竟,答应他吃西餐,却突然临时改了主意,只给他塞了一个猪扒包解决一顿。堂堂小少爷,怎么能吃得这么凑合呢?
“晴仔,这是补偿吗?”
“是补偿。”
晴仔不知道的是,对于小舅舅而言,吃西餐没有什么好期待的。
他高兴地出门,是因为成了外甥女的小跟班。
放放真正需要的,不过是陪伴而已。
盛放蹦了一下,两只小手举高高欢呼,指着一整条夜市——
“晴仔,每一个好吃的都能补偿吗?”
祝晴:“这是敲诈。”
小不点笑咪咪:“乱说话,敲诈犯法哦。”
这个点的夜市好热闹,盛放第一次来,每到一个摊位前,都要停下来看一会儿。
强记避风塘炒蟹、发记碗仔翅、九记炸大肠……
每一个摊位,都是用名字命名。
“靓女,要不要算命?”算命摊一个老头招招手,“我们有缘分,免费送你一卦。”
舅甥俩从他的摊位经过,发现就连算命摊,都要起一个“陶记姻缘灯”的名字。
“晴仔,他肯定姓陶。”放放转头朝着算卦摊子婉拒道,“不用了,陶师傅。”
祝晴失笑。
“晴仔,如果我们开店,要叫什么?”
“晴仔生果铺?”
“放仔麻雀档!”
这样无聊的问题,外甥女和小舅舅聊得意犹未尽,不住地笑。
祝晴和盛放在这时才发现——
他们的名字,居然有点像!
“我们好投缘!晴仔,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郭院长说,那天下好大的雨。”
壁炉白骨案破获之后,祝晴才知道,盛佩珊不小心在纺织厂弄丢她的那一天,下了好大的雨。
好心人捡到她,将她送到福利院门口的屋檐下。郭院长发现时,小婴儿穿得干干净净,不哭也不闹,只是脸上被溅了雨水。
“郭院长希望我以后的人生,永远都是晴天。”
“所以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是祝福啦。”放放机灵地补充,“祝福天天晴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