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后,余锦康才知道,那时刚进入这个行业的郑世鸿,同样被人笑话,他把这份屈辱,转嫁给更加弱小的存在。
“他不愿意帮我化妆。”余锦康说,“他说,男孩子化什么妆?”
但是,他演的是白雪公主的继母。
戴着假发,穿着蓬蓬裙,还套了一双妈妈的高跟鞋,一切准备就绪,只剩夸张的舞台妆了。
儿时的余锦康,一直等着,就像是等待郑世鸿的恩赐,希望他转头看自己一眼。
然而,他没有理会自己。
最后,余锦康坐在椅子上,偷偷用了化妆师的化妆品。
他不会用,将嘴唇涂得很红,脸颊上的腮红也成了猴子屁股。
搭建舞台的马国华经过,不经意踩到他脚边的高跟鞋,由上至下打量他好几眼,发出刺耳的笑声。
郑世鸿注意到他偷用化妆品,非常生气,将唇膏旋出,烦躁地在他的唇角用力摁压。
红色的膏体往上延展,像在微笑,更像小丑。
余锦康清楚地记得,那些刻薄的言语。
他们彼此之间根本不认识,却盲目地跟着领头的人哄笑。
化妆师郑世鸿一脸厌恶,戳他的眉头,讥讽他连眉毛都没有。
分早餐的老板冯耀文拿着一瓶牛奶回头问,是不是想学人去选港姐?
协助活动礼仪的张志强说,照照镜子啦,像鬼片里的纸扎人。
直到现在,余锦康仍旧觉得,他只是运气不好。
这么多人反串表演,就只有他,撞在了郑世鸿的枪口上。也许那天这位郑校长正好心情糟糕,剩下三位同样因为生活中的琐事烦心,想要找个宣泄的出口。
于是那些恶意,直直冲他而来。
那一年,余锦康十一岁。
那场演出,他本该是最后一位表演者。但台上的小主持人一遍一遍报幕,他却只是坐在镜子前,用纸巾将自己嘴上的口红擦干净,擦得嘴角都蹭破了皮。
妈妈在观众席上等不到他出场,在演出结束后来到后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拉着他和大家拍大合照。
从那以后,余锦康不再表演,也不再穿女装,将蓬蓬的公主裙和假发藏在心底隐蔽的角落。
进入青春期后,他的眉毛慢慢变浓,为了让自己阳刚一些,他学柔道、跆拳道,只是个子依旧不高。
长大后的余锦康,总是强迫自己做很多事,并不快乐。
他的本能,他的天性,始终被压抑着,直到后来的某一天,他又想起母亲的高跟鞋。
“他们毁的,不仅仅是我期待已久的表演。”
“还有我十一岁以后的人生。”
祝晴:“为什么第一个向马国华下手?”
那些过往,就像是一段很长的噩梦。
“为什么……”余锦康如梦初醒,嘴角浮现诡异的笑,自顾自说道,“你们肯定想不到,他们知道我就是当年那个小孩时,是什么反应。”
“沙沙”声响回荡在密闭的审讯室里。
祝晴将笔录纸再翻过一页。
故事太长了,接下来他要讲述的,是详细的作案过程。
莫振邦敲了敲审讯桌:“继续吧。”
……
B组警员们,大多挤在观察室,只有盛放坚守在工位上。
翁督察来过一趟,挑着眉头打量这个小孩,但是孩子的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自然又淡定。
来的时候,家乐、咏珊、豪仔什么的,都跟他说了——
这次最终破获案件,他外甥女是大功臣,翁督察可不会赶走他。
桌上台历明明白白地写着,今天是星期三。
一做起事,就没日没夜,连他们家的头等大事都忘记,真拿这孩子没办法!
为了不被打扰,进审讯室前,祝晴将BB机留在工位抽屉里。
现在,BB机响了好几次。
这个点打个没完,猜不到客户在工作吗?
盛放跑到文职警员面前,踮起脚尖,小手扒拉着桌面:“珍姐,我要回个电话。”
“你用吧。”珍姐失笑,拿起电话听筒弯腰递给他。
地产经纪熟悉的声音顺着电话线传过来。
今天是周三,他们约定好傍晚签临时合同。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再确认。
“晴仔在忙,和我确认。”
地产经纪那头沉默几秒:“让你们家能话事的大人听电话。”
盛放皱起小眉头。
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王经纪根本不知道谁才是大佬。
“不买了!”少爷仔放狠话。
想了想,还是担心这套心仪许久的房子被别人买走。
放放舅舅咬着小米牙宣布:“其实是骗你的。”
第30章 外甥女太高兴,外甥女傻啦!
余锦康完整地讲述了犯案全过程。
也许是记忆中的讥笑声始终在纠缠,又或者是重新回忆起童年的高跟鞋,才终于找回真正的自己……余锦康认为,没有理由让伤害他的人那么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