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左只含糊其辞地说自己是西安某研究所的所长,可每当话题触及具体的研究方向和单位名称时,关左总是巧妙地岔开话题。
这种刻意的保留让赵正勇警觉起来,可他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人,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谁还没有几个不能说的秘密呢?
就像他自己,也始终没有向关左透露娮娮的真实身份。
在这个跨越千年的时代里,谁先亮出底牌,谁就可能先出局,谁有更多的信息和资源,谁就有更大的筹码。
夜风掠过宫墙,带来一阵凉意,赵正勇下意识裹紧了衣袍,快步赶往石室。
第68章
一个多月后,帝丞宫内,娮娮正在寝殿中来回踱步,神色焦虑。
几日前她便让青玉去宫外驿馆守着,只等燕国使臣荆轲和秦舞阳一到,就将密信暗中交给荆轲示警,可今日就是使臣觐见的日子,青玉却迟迟未归。
难道青玉没能找到荆轲他们?
娮娮心中忐忑不安,接着快步走到殿外,谷玉和紫玉就候在门外。
“谷玉,你再去宫外找找青玉。紫玉,你去章台宫看看今日早朝燕国使臣可曾前来觐见。”
“是。”
待两名侍女离去,娮娮的心绪依旧难以平静,她本想找赵叔叔商议,但如今赵叔叔身为中车府令,负责掌管皇帝车马,早朝时应当站在殿外西侧的车驾停放处候命,自然无暇顾及她这边。
所幸章台宫距帝丞宫不远,紫玉很快就带回消息。
“太后,燕国使臣已经入宫,马上就要进殿觐见了。”
马上就要进殿...
娮娮心头一紧,虽然知道荆轲行刺多半不会成功,但历史已经发生太多变数,她实在担心这次也会出现变故。
想到这里,娮娮立即下令准备车驾前往章台宫。
紫玉闻言一怔,不过是燕国使臣到访,并非燕王亲临,按礼制太后本不必亲自接见,可这些日子以来,太后的举止确实透着几分蹊跷。
她不由想起一月前,太后从石室归来时,声称大.腿被竹简所伤,腿上留下寸余长的伤口,太后更是卧床多日不得起身。
蹊跷的是,大王虽日日来探视,却从不许侍女们近前伺.候,连换药这等事都亲力亲为。
紫玉轻轻摇头,自雍城那场变故后,太后与大王便似换了个人似的,她顿了顿,又摇了摇头,自己终究不过是个小小侍女,这些事,多想无益。
-
章台宫,朔风如刀。
荆轲与秦舞阳立于大殿前的广场中.央,两列是森然林立的黑甲武士,手持的青铜长戟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武士们铁铸般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表情。
通往大殿的台阶如天梯般绵延向上,每一级台阶两侧同样立着持戟武士,他们的目光如刀,刺得人肌肤生疼。
“这...”秦舞阳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发颤,“荆兄,这阵仗...”
荆轲不动声色地按住秦舞阳发.抖的手腕,低声道:“镇定,记住,我们只是来献礼的燕国使者。”
秦舞阳咽了口唾沫,他十三岁杀人,素以勇武著称,此刻却觉得双腿如灌了铅,那些武士的目光太过锐利,仿佛能看穿他匣中匕首的寒光。
“抬头。”荆轲的声音很轻,格外从容,“看着大殿的方向走。”
荆轲仰头,望向那高耸的台阶尽头,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燕使荆轲、秦舞阳,奉燕王之命,特来献督亢之舆图与樊於期首级!”寺人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
秦舞阳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偷眼看向荆轲,只见这位剑客步履稳健,衣袍在风中微微飘动,仿佛不是走向生死难料的刺杀,而是去赴一场寻常宴饮。
“荆兄...”秦舞阳又低唤一声。
“噤声。”荆轲目不斜视,声音几不可闻,“记住,此刻你我只是使者。”
台阶似乎永无止境,秦舞阳感到背上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衫,而荆轲的双手却始终稳稳托着匣子。
当他们终于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秦舞阳的脸色已经煞白。
大殿幽深似九重玄渊,尽头处,秦王政高踞王座,面色沉冷如铁,唯见薄唇紧抿似出鞘寒刃。
秦舞阳抬头望去,恰与王座之上那道目光隔空相撞,那眼神如寒潭淬剑,刺得他浑身剧颤,捧着地图匣的十指骤然僵硬,匣子险些从颤.抖的指间滑落。
“燕使荆轲,拜见秦王。”
两人踏入殿内,荆轲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他跪地行礼,而秦舞阳却僵立原地,双腿抖如筛糠,捧匣的十指青白交加。
“嗯?”御史王绾突然厉喝,“副使为何战栗?”
荆轲回头笑道:“北方边远地区的人,没有见过天子,所以有些害怕,望大王能够原谅他,让他在大王面前完成他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