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嬴政以雷霆手段处置赵偃,心头既惊又惧,却又隐隐升起一丝希冀。
她悄悄抬眸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轻的秦王,剑眉星目,气度非凡,比她那不成器的夫君不知强出多少。
这般年轻有为的君王...
她心中暗忖,自古灭国之君收纳他国王后为妃者不在少数…
思及此,她刻意将散落的鬓发挽至耳后,露出雪白的颈项。
“秦王...”她突然跪行几步,仰起那张艳若桃李的脸庞,眼中泛起盈盈水光,“妾身愿为奴为婢,只求大王开恩...”声音酥.软入骨,纤纤玉指不自觉地轻扯嬴政的衣角。
嬴政垂眸看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目光微动,似笑非笑地俯身:“哦?夫人这般识趣?”他修长的手指虚抚过韩氏的下巴,却未真正触碰:“夫人倒是识时务,只是...”他话锋一转,“你那儿子赵迁,你待如何?”
韩氏心头一喜,以为秦王是在试探她的诚意,忙不迭道:“迁儿能为秦王牵马执鞭已是福分,是生是死全凭秦王——”
话音未落,嬴政眼中寒光骤现,他直起身,方才那点似有若无的笑意瞬间消散:“好个狠心的母亲,连亲生骨肉都能轻易舍弃,寡人若留你在侧,岂非养虎为患?”
韩氏脸色瞬间惨白,这才惊觉失言,她慌乱想要补救,却见嬴政已转身下令:“赵氏母子,即日流放房陵。”
“秦王!”韩氏凄声喊道,却见嬴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她瘫坐在地,怎么也想不明白,方才明明已经...为何转眼间就...
一旁的赵迁怯怯地拉住母亲衣袖,韩氏这才回过神来。
也罢,至少保住了性命,她勉强整了整衣衫,对着嬴政离去的方向重重叩首:“谢秦王恩典!”
嬴政缓步踏出大殿,玄色龙纹大氅在朔风中翻卷如墨,郭开弓着身子紧随其后,谄声道:“大王,探马来报,春平君和公子嘉已携赵国宗室逃往代地,似欲拥兵自立,负隅顽抗,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嬴政负手而立,深邃的眼眸映着邯郸城头的残雪:“令王贲率轻骑追击。”
“是!臣即刻去传诏!”郭开将佝偻的腰身又压低几分,褶皱的老脸上堆满谄笑。
退下时,他暗自盘算着献城之功,若非他暗中呈上邯郸布防图,秦军铁骑岂能这般势如破竹?想到日后在新*朝的前程,郭开浑浊的独眼里闪过贪.婪的光。
寒风卷过殿阶,碎雪纷扬,嬴政忽地驻足,玄氅猎猎翻飞,他垂眸,修长的手指从广袖中慢条斯理地抽出一柄伏地听风弩,机关轻响,弩臂如夜隼展翼,“咔”地一声冷冽展开,寒芒映雪。
“郭开。”他唤道,嗓音懒懒,似闲谈般随意。
郭开闻声回首,仅存的独眼却骤然紧缩。
寒光破空,箭镞淬毒,瞬息已至眼前,他甚至来不及惊叫,箭锋便已贯穿眼眶。
血珠溅落,在雪地上绽开一朵猩红的梅。
嬴政漠然收弩,折叠的机栝“铮”地归位,随即没入袖中。
他静立片刻,垂眼望着那具仍在抽搐的躯体渐渐被飞雪掩埋,神色淡漠如观蝼蚁。
暮色四合,邯郸城的初雪,下得愈发紧了。
而嬴政眼底映着的暮色,却比雪更冷。
第67章
燕国,蓟城。
燕太子丹的拳头重重砸在案几上,青铜酒樽被震得叮当作响,直到此刻,他才彻底明白,自己竟被嬴政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一战,燕赵两国拼得两败俱伤,而秦国却坐收渔翁之利,不仅率先攻陷邯郸,连燕秦边境的要塞也大多插上了黑色的秦旗。
“嬴政!”姬丹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果然从未打算信守承诺!
更令他愤怒的是,逃往代地的春平君和公子嘉等赵国残余势力,也被王贲的铁骑一举歼灭,如今放眼天下,再无人能牵制秦国的兵锋。
姬丹死死盯着案上那张插满黑色小旗的地图,胸中翻涌着难以平复的愤懑与悔恨,若不是当初轻信了嬴政的花言巧语,燕国何至于深陷这场战争泥潭,又怎会落得如此损兵折将的下场?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姬丹狠狠咬紧牙关,拳头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一道血痕。
可即便姬丹心中充满愤恨又能如何?如今王翦率领的秦军已经完全占领赵国全境,大军继续向北推进,直抵燕国南部边境,燕国最后的天险易水防线,迟早会被秦军突破。
而燕王喜性格优柔寡断,才能平庸,只想着尽快结束战争,试图通过向秦国求和来换取燕国的太平,甚至不惜低声下气地乞求秦国退兵。
当燕国的求和文书送达咸阳时,嬴政正站在那幅巨大的羊皮地图前,他面容平静,内心却如惊涛骇浪般翻涌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