娮娮攥紧了拳头,她绝不能坐以待毙,一旦这艘船靠岸赵国,她的生死就全由他人摆布了。
现在,就是她唯一的机会。
娮娮先将右腿探出窗外,接着是左腿。
所幸她身形纤巧,即便半个身子悬在窗外,船身依旧稳如磐石,连一丝晃动都未引起,舱外众人也丝毫未察觉舱内正在发生的异变。
娮娮半个身子已经探出窗外,却突然僵住了动作。
直接跳下去会溅起水声,必定会惊动守在船舱外的郭开等人,到时候插翅难逃。
她只能死死抓住窗框,让身体一寸一寸地往外挪。
河水先是漫过脚尖,凉意顺着脊背窜上来,娮娮一个瑟缩,河水接着淹到膝盖,娮娮又深吸一口气,最后双手一松,整个人便如一片落叶般无声地沉入渭水深处,水面只泛起细微的涟漪。
漆黑的渭水吞没了她的身影,只有几缕头发在水面漂浮了一瞬,随即便潜入了河水中。
娮娮在水下潜游了好一阵,直到肺里火烧般疼痛,才浮出水面大口喘息。
冰凉的河水顺着发丝滴落,她回头望向远处,那艘船依旧平稳前行,丝毫没有察觉她的逃脱。
此时的渭水还算平静,水流在夜色中静静流淌,水面泛着幽暗的微光。
娮娮深吸一口气,开始向对岸游去,她的动作很轻,生怕激起水花惊动船上的人。
月光下,她的身影时隐时现,就像一尾悄无声息的游鱼,渐渐消失在黑暗的河面上。
彼时的咸阳,咸阳令派出的差役接连回宫复命,却始终未能寻得太后的踪迹。
嬴政紧蹙眉头,他已下令封.锁各处城门,更派兵卒沿着通往邯郸的各条要道严加搜索,却依然毫无所获。
蓦地,他神色一凛。
竟然疏忽了水路。
嬴政断然起身大步流星向外走去,赵殷匆忙跟上时,他已稳坐马背,李信蒙恬等人不敢怠慢,立即翻身上马。
渭水之上,郭开终于察觉到了异样。
船舱内静得出奇,连水波拍打船身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郭开眯起眼睛,俯身从矮门的缝隙间向内窥视,这一看顿时让他变了脸色,娮娮竟已不见踪影。
他猛地推开门板,只见舱内空空荡荡,唯有那件深色外袍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糟了!”郭开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竟让她跑了!这个秦太后,倒是本相小瞧她了!”
此时娮娮已经游到岸边,湿透的中衣紧贴在身上,夜风一吹,寒意直透骨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却只能抱紧双臂借着月光在树林中拼命奔逃。
为了泅水方便,她早将鞋子脱掉,此刻只能赤着双脚在林中穿行。
“嘶——”尖锐的碎石突然刺入脚心,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更糟的是,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船只靠岸的响动,紧接着,郭开阴冷的声音在夜色中炸开:“把火把点上,你们几个去东边,你们去西边,剩下的人跟我来!今天要是抓不到她,你们就提着脑袋来见本相!”
话音未落,杂乱的脚步声已在四周响起。
娮娮的心跳如擂鼓,却不敢有丝毫迟疑,只能忍着脚底的疼痛,加快脚步向前逃去。
远处的树林黑压压一片,枝叶交错间漏下斑驳的月光,在地上投下支离破碎的光影,夜风穿过树梢,发出呜咽般的低鸣,夹杂着不知名夜鸟的凄厉啼叫。
娮娮的脚步声在落叶枯枝上沙沙作响,每一声都像在寂静中炸开的惊雷。
身后的火把忽明忽暗,晃动的火光将树影拉长,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紧追不舍。
荆棘划破她的衣衫,在皮肤上留下细密的血痕,冰冷的夜风裹挟着河水的腥气扑面而来,让她本就湿透的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在树林间忽左忽右地闪动,每一次枝叶的晃动,每一处阴影的异动,都让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这里有血迹!”一个护卫突然高喊,火把的光圈倏地扫来,惊起几只夜枭。
娮娮闻言脚步一僵,她猛地扑向最近的树干,却听见郭开阴冷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太后,夜露伤身啊。”
娮娮的后背紧紧贴着粗糙的树干,连呼吸都凝滞了,她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彻底隐入黑暗。
他们不可能真的发现我…
娮娮在心里拼命说服自己,郭开素来狡诈,这肯定是他的诡计,他只是在诈我现身…
可下一秒,鞋底碾过枯枝的脆响便从四面八方逼近,火把的光亮忽明忽暗,将扭曲的树影投在她藏身的树干上。
“血迹往这边去了!”又一个护卫高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