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勇的目光落在那道冰髓晶脍上,忽然觉得冰盏里颤动的琼浆像极了百姓的血汗,隐约还沾着徭役们的哭嚎。
是了,这才是他了解的嬴政,那个在铲除缪毐和吕不韦势力时血.洗朝堂的暴君。
上万人的性命,就在他一道诏令间灰飞烟灭,手段之酷烈,令六国胆寒,史官都不忍详述。
可转念间,赵正勇又不得不承认,正是这份果决狠辣,让嬴政把军、政、司法、财权尽收囊中。
但暴虐与雄才从来是一枚刀币的两面,嬴政若无这等雷霆手段,又如何能成就空前集权的君主?
可这暴行里藏着可怕的清醒,正是这份精准的残酷,让那少年君王把秦国的权柄攥出了血。
此刻这盏冰髓倒成了绝妙讽刺,历史上的他能眼都不眨地屠戮万人,却记得给个小女子送时令珍馐。
看着嬴政特意送来给娮娮的珍馐,赵正勇眯起眼睛,那小子的心思,倒比想象中还要耐人寻味。
赵正勇凝视着案几前笑得天真无邪的娮娮,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下来,他嘴角微微上扬,牵动眼尾泛起的几道细纹,那是一个历经沧桑的长辈特有的饱含疼爱的笑容,而女孩明亮的眼眸里盛着不谙世事的光,让他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太后。”几名寺人恭敬地走进殿内,每人手中都捧着几套新做好的衣裳,向娮娮行礼道:“新衣已裁成,特地给太后送来。”
娮娮放下手中的玉盏,轻声说:“先放在那边的案几上。”
寺人将衣物放下后便退了出去,赵正勇也跟着退出殿外,临走时还特意叫进来几名侍女,吩咐她们服侍娮娮试穿新衣,看看是否合身。
娮娮刚换上新衣,就听见殿门外传来赵正勇和嬴政的说话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殿门就被推开,嬴政闲庭信步地走了进来。
侍女们连忙为娮娮整理好衣带,随后向嬴政行礼,嬴政微微点头,示意她们退下。
待侍女们都离开后,殿内便只剩下他们二人,娮娮有些不安地望着嬴政。
这些天她一直有意避开嬴政,每当想起马车里发生的那些事,她就羞得抬不起头来,好在最近嬴政忙于朝政,似乎无暇顾及她,可娮娮没想到今天他会突然出现。
嬴政的目光同样落在娮娮身上,带着几分兴味地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那袭楚锦华服剪裁得宜,衬得她肤若凝脂,腰如约素,锦缎暗纹流转,更添几分华彩。
很适合她。
他面上不显,心下却是一动,这楚地进贡的锦缎果然名不虚传,经她这般一穿,倒比陈列在库时更显华贵。
那腰封束得恰到好处,勾勒出的曲线让他不由想起那日马车中温香软玉在怀的滋味,只是见她这般战战兢兢的模样,倒像是只受惊的幼鹿,反倒让他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
嬴政眸色微深,却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负手缓步朝娮娮走近。
“躲了我半月有余。”他忽然驻足,指尖勾起她腰间垂下的一缕丝绦,“却敢贪心地将这些衣料据为己有?真当自己是太后了?”
娮娮耳尖倏地染上薄红,嬴政那修长手指分明只碰着衣带,却让她腰间肌肤隐隐发烫,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小腿却抵上了案几。
嬴政低笑一声,清冽的气息笼罩下来,他刻意压低嗓音:“你可知,楚人织锦时要在丝线里掺金箔。”他指尖顺着娮娮袖口蜿蜒的细纹缓缓游移,“就像这般,一寸寸缠进去…”
他手指最后伸.进袖口,惊的娮娮一颤,她呼吸紊乱,只敢垂睫盯着他衣襟上的暗纹,那暗纹如同他的身体,几乎要将她吞噬。
“抬头。”嬴政忽然命令,“楚国使者还候在章台宫,等着听太后对贡品的评价。”
娮娮慌乱抬眸,猝不及防撞进他含笑的眼底,那笑意里分明带着几分戏谑,娮娮这才惊觉上当,哪有什么使者?分明是他存心逗弄她。
她刚要嗔怪,却见他倏然敛了笑意,拇指重重碾过她唇角,嗓音低哑:“沾了蜜饯。”说罢,指腹抵在她唇间,眸色暗沉:“可甜?”
娮娮心头一跳,当即明白他的意图,慌忙转身捧起案几上的荔枝冻酪,举到他面前,声音微颤:“很、很甜!你要尝尝吗?”
赢政眉峰一挑,显然没料到她竟敢这般搪塞,眸色骤然转冷,他视线扫过那碗冻酪,语气森然:“我要吃什么,你难道不知?”
话音未落,他抬手一挥,“啪”的一声,白玉盏重重砸在案几上,震得娮娮浑身一颤。
嬴□□身逼近,气息铺天盖地笼罩而下,可就在双唇相触的瞬间,娮娮偏头躲开了。
见状,嬴政眸底骤然翻涌起戾气,指节猛地钳住她下颌,“死细作,你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