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过,鸦雀无声,唯有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马车缓缓停稳,侍女小心翼翼地掀开车帘,恭敬地伸出手:“太后,请。”
娮娮深吸一口气,刚探出半个身子,就见嬴政已大步走来,自然而然地接过她的手。
他的掌心温热,指腹在她手腕内.侧不轻不重地一捏,惊得她差点跳起来。
“母后。”他垂眸,语气恭谨,可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分明写着“敢露馅你就死定了”。
这一声“母后”叫得娮娮头皮发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强忍住哆嗦,挤出一抹端庄的微笑,目光却忍不住往嬴政身后瞟。
人群中,一位白发老者格外醒目,他虽年逾古稀,却腰背挺直如青松,一双鹰目精.光四射,正死死盯着她。
四目相对的瞬间,娮娮倒吸一口凉气,差点踩到自己的裙摆。
“死细作。”嬴政借着搀扶的动作,在她耳边咬牙切齿,“你抖什么?怂得像只鹌鹑,当初假扮太后的胆子呢?”他的声音几不可闻,只有娮娮能够听到,“你如今是尊贵的太后,不是街边的野猫野狗,怂什么?他们还能当众吃了你不成?”
娮娮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嘴硬道:“我、我没怂…”
嬴政垂眸睨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死鸭子嘴硬。”
晨光斜照,宫门前的青石长阶泛着微凉的釉色。
嬴政扶着娮娮的手拾级而上,玄色广袖与玄色衣裙在晨风中偶然相缠,又悄然分开。
嬴政身量极高,娮娮堪堪只到他胸膛,他刻意放慢了脚步,却仍让她不得不小跑半步才能跟上。
察觉到她的踉跄,嬴政忽然收拢五指,将她纤细的手腕整个圈在掌中。
“走稳些。”他目视前方,声音低沉,“摔了寡人可不扶。”
娮娮耳尖发烫,想抽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他的拇指正巧抵在她脉搏处,随着步伐轻轻摩挲,仿佛在丈量她失控的心跳。
嬴政忽然驻足,低笑一声:“母后,你耳朵怎么红了?”
娮娮一怔,因他这声母后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是、是阳光照的!”她急急小声辩解,却听他低声道:“嘘。”他气息拂过她耳畔,“关内侯正看着呢。”
百官注视下,年轻的秦王与“太后”身影交叠。
他的宽肩完全笼住她娇小身形,从远处望去,倒像是他将她拥在怀中。
入宫后,嬴政与朝臣径直前往章台宫议政,而娮娮则被送回甘泉宫。
直到踏入熟悉的殿阁,娮娮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她瘫坐在软榻上,可心跳仍如擂鼓。
那个关内侯的眼神那么可怕,娮娮实在好奇,他到底看出了多少?
她烦躁地翻身埋进锦被里,心中默默祈祷自己的伪装天衣无缝。
然而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寺人的通报声:“关内侯到!”
第51章
殿外传来寺人尖细的通报声,惊得娮娮一个激灵从床榻上弹起。
她强自镇定地理了理衣襟,却觉得双腿如灌了铅般沉重,每迈出一步,心跳便快上一分。
那个执掌嬴姓宗庙的关内侯,为何此时来造访甘泉宫?
莫非,他已识破她并非真正的太后?此番是来兴师问罪的?
娮娮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慌乱,恰在此时,关内侯已大步跨入殿中。
四目相对的瞬间,娮娮只觉得脊背一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两人的脚步同时停滞,在晨光中对峙而立。
殿内静得可怕,许久,娮娮终于打破沉默:“不知关内侯造访我甘泉宫,所为何事?”
回应她的却是一声冰冷的嗤笑:“你不是赵姬。”关内侯开门见山道。
娮娮心头剧震,果然还是被他看穿了。
不能慌,必须咬紧牙关不松口。
“关内侯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本宫名讳?大秦的礼法规矩何在?”娮娮端起太后威仪。
“不必狡辩。”关内侯眯起眼睛,“本侯早知你不是赵姬,那女人天生一副狐媚相,而你...”他冷哼一声,“连她三分神韵都学不像,旁人或许眼拙,却休想瞒过本侯。”
娮娮哑口无言,知道再辩也是徒劳。
“不过那女人死了倒干净。”关内侯话锋一转,“如今你既顶了她的位置,大王开恩留你一命,就该懂得分寸。”
娮娮被他凌厉的气势所慑,始终不敢出声反驳。
“如今韩国已灭,韩公子非归顺我大秦,复国之说纯属痴心妄想。”他声音陡然转冷,“你这韩国细作若敢轻举妄动,取你性命不过举手之劳,可听明白了?”
娮娮一怔,原来关内侯也误将她当作韩国细作。
沉默良久,娮娮终于缓缓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