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爸,”宁洵走过去,没大没小的勾住宁德远的肩膀,“这件事儿交给我处理,您就别操心了。”
宁德远转头瞪他一眼,却没拍开他放在自己肩上的胳膊,“怎么?觉得你爸老了,不中用了?”
宁洵笑了笑:“哪儿能啊。”
宁德远没接话,沉默着抽完了一支烟,才忽然说:“文章写的不错。”
宁洵一怔:“啊?”
“夸你呢,听不懂算了。”宁德远把烟蒂扔进烟灰缸,转身坐到沙发上,没忍住,又点了一支烟。
宁洵反应过来,宁德远说的是自己刚才发的那篇微博。
得他一句好话可真是不容易,宁洵跟过去坐到宁德远对面,乐呵呵的说:“那当然,我小时候写作文还是您教的呢。”
其实宁洵的童年很幸福,宁德远和杨岚不工作的时候都在陪他。
“少跟我这儿贫嘴。”
宁德远望着窗外,伸手掸了掸烟灰,沉默半晌,终于还是叹息一声,说:“你妈走了十多年了,你也……确实长大了。”
宁洵忽然觉得眼眶发酸。
很长一段时间里,杨岚的死是他们父子之间不能提起的话题,一说起这个,必然就会引出无尽的争吵,吵到最后,结果无一例外都是不欢而散。
大概那时宁洵太年轻,总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对不起杨岚的人,而宁德远一定排在第二。
可后来宁洵才发现,他是最没资格怪宁德远的人。
或许作为丈夫、父亲,宁德远的确做的不够好,可毋庸置疑,他和杨岚一样爱着宁洵。
只是他们父子太像了,越是对待亲近的人越是要展露自己骨子里的劣根性,嘴硬、记仇,尤其喜欢软话硬说,像是一块冰,明明藏在海平面以下的部分早就融化了,展示给别人看的部分却仍然坚硬如铁。
可再冷的冰也会融化。
宁洵强忍着没掉眼泪,只是低下头,轻轻喊了一声“爸”。
他看见宁德远的眼里也泛起了泪花,几滴眼泪堆在他爬满皱纹的眼角。宁德远今年五十七岁了,宁洵忽然想,自己的同龄人大概都已经结婚生子了。
他心里天人交战了一会儿,忽然下定决心似的,咬了咬牙说:“爸,我还有一件事儿想和您说。”
宁德远太了解他了,一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儿,便凉凉的看了他一眼:“有话直说。”
“我谈恋爱了,”宁洵深吸一口气,不怕死的补充道,“和男人。”
意料之外的,宁德远并没有大发雷霆,甚至没有和以前一样放狠话。
房间里静的落针可闻,宁洵清楚的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
宁德远坐在那里,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洒在他的身上,他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最终只是很轻很轻的叹息了一声,然后对宁洵说:“谈就谈吧。”
和男人谈就和男人谈吧。
审判结束,不是有期徒刑,更不是死刑,而是无罪释放。
宁洵诧异的看向他,小心翼翼的问:“您不反对?”
宁德远给了他一记白眼,“我说反对你就能分手?”
宁洵知道,他爸这是同意了。
或许也是妥协了。
他接受不了同性恋,但他更希望宁洵过得幸福。
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宁洵朝宁德远笑起来,挺欠儿的说:“不分,我还想和他结婚呢。”
这人好像不懂“适可而止”这四个字怎么写,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宁德远一听,作势就要打他,“你少气我!”
宁洵灵巧的躲开,等宁德远收手后,他又凑回去,正了正神色,一脸认真的对宁德远说:“爸,谢谢您理解我,您儿子现在特别幸福,真的。”
几秒钟后,宁洵清楚地看见,两行眼泪顺着宁德远的眼角流了下来。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宁德远流泪。
第一次是杨岚去世的时候。
宁德远闭上眼睛,伸手拍了拍宁洵的后脑勺,虽然他一句话都没说,但宁洵已经懂了。
陪宁德远吃过晚饭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这一天过的跌宕起伏,心情跟坐过山车似的,宁洵早就累了,此刻真是一点儿都不想动弹,就干脆给梁嘉木发消息,告诉他自己今晚直接睡在荟泽。
梁嘉木说“好”,还嘱咐他早点休息。
因为太久没在这儿住了,洗完澡躺在床上,宁洵有点儿兴奋的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就给梁嘉木弹了个视频过去。
梁嘉木应该是刚到家,还没来得及脱下外套就先把他的电话接了起来。
“梁嘉木,你吃晚饭了吗?”
宁洵刚洗完澡,身上穿的还是浴袍,领子几乎开到了胸肌以下,大片的皮肤都裸露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