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呢,之后你又去哪儿了?”
“之后……”陈勉顿了顿,转而微微笑起来,“之后是找到好工作了,进了家公司给人家当保镖,总算给我妈凑够了医药费,做了手术现在也痊愈了。”
“那现在是辞职了?”胡师傅问,陈勉点头,胡师傅接着问,“之后是想继续就留在这儿呢还是——”
“我打算回老家了。”陈勉说,“我妈病看好了,这边待着就没什么了,我家那边房子还是亲戚帮忙照看,得赶紧回去。”
胡师傅愣愣点头,放下筷子搓着手,他总觉得陈勉怎么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刚见那会儿陈勉还是热情大方的小伙子,生活困窘但为人真诚。现在怎么突然变得十分沉闷,说话也是挤牙膏一样有一点出一点。
这变化也太大了。胡师傅摸着光亮的脑袋,突然脑海中灵光一现,他凑近好奇开口询问:“陈勉,大热天的你怎么穿这么严实的外套,还捂这么严实,不嫌闷得慌啊?”
陈勉眼神飘移到另外一边,不好意思笑笑,回答说:“这两天感冒,身体不太舒服,要穿厚点。”
这样糊弄过去,陈勉及时端起杯子劝酒,又随口闲聊了几句家常话,眼看着胡师傅喝得脸越来越红,陈勉悄悄把存了几万块的银行卡压到盘子底下,然后站起身和他道别。
胡师傅应该是察觉出不对劲,紧紧拉着陈勉的手,大着舌头拼命盘问陈勉到底做的什么工作,找的什么路子能在短短时间内治好堪称为绝症的肝癌,陈勉只能避重就轻地敷衍过去。
坐上火车,胡师傅酒气熏天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我,跟你讲啊陈勉,遇到多大的困难可不,不敢干什么坏事,你现在多年轻呢,才二十几岁不要坏了前程,人要走正经道路的,不敢没了底线……”
陈勉靠在座椅上疲倦地闭了下眼睛,倒不是说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而是沈鸣黎,他做的最坏的事情就是招惹沈鸣黎。
可是后悔是最没用的,陈勉想破脑袋都不明白,难道真的是因为不同阶级的人之间有鸿沟,所以表现出一点点流露出的端倪就被扼杀,羞辱。
可实际上他真的没打算得到什么,连一点点的贪心都不曾有,甚至也不希冀能够整天都看到沈鸣黎,更不奢望什么感情和爱。
那晚过后,第二天陈勉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几乎丢了魂魄,他都来不及清洗身上的痕迹,苍白着脸拦了辆车回到之前住的阴湿地下室,颤抖着一双手收拾行李。身体太痛,心脏更痛,盥洗室的镜子照出他发红的眼眶和凌乱的衣领。
陈勉抱着头蹲到了地上,无声地掉眼泪。他不想这么懦弱的,但是沈鸣黎真的就这么欺负人,嘴上羞辱陈勉不配对他有龌龊的心思,又在易感期无视他的拒绝,动作一点不留情,说尽所有难听的话,让陈勉内心的防线彻底崩溃。
他拼命地求沈鸣黎,哀哀泣着说不要这样,这种代价他给不起,眼泪鼻涕狼狈地糊了一脸。但沈鸣黎根本没有放过他,反而说陈勉嘴上不要身体诚实,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天生就是勾引人的料。
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陈勉用冷水泼了脸保持清醒,却接到医院传来的噩耗,马不停蹄到了医院,刘巧慧的主治医生严肃地跟陈勉讲说:
“用药并没有控制住癌细胞扩散,现在只能开始化疗,但这个对身体伤害极大,只是无谓地消耗患者的精力。但国外的卡斯顿医院在肝癌这方面的临床置换试验已经取得了初步了成功,如果你真的想要继续治疗下去,我建议你考虑出国治疗,当然这也要看你自己和患者的意愿。”
出,当然要出,即便有一丝机会都不能放弃。但暂且不说语言手续什么的,高昂的费用已经又成了重大难题,陈勉心中苍凉,知道自己已经走投无路,认命地在一个平常的晚上来到放高利贷的场所,原本抱着准备用一颗肾做抵押的决心碰碰运气,却没有想到在这里遇到沈鸣黎。
刘秘书的电话号码早已被陈勉拉黑,他们两个才一周没有联系,却让陈勉觉得已经有一辈子那么长。沈鸣黎自己开的车,不顾陈勉的挣扎冷着脸强势将他拎进了车内。
“一年时间,待在我身边,医院转院事宜我已经安排好了,合同一签立马生效。”沈鸣黎讲出完全出人意料的话,语气十分像是施舍。
陈勉睁圆了眼睛:“你怎么知道……你调查我!”沈鸣黎没说话,递过来厚厚的一沓纸,陈勉翻看了协议内容,一颗心逐渐沉到冷水里,通体生寒。
他涩着嗓子,指尖颤抖着问:“你的意思是,你帮我妈治病,我要留在你身边给你……整整一年?你这是把我当什么?玩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