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他步到我面前,我都还没有反应。云何欢也不多言语,跪坐在我身侧,替我放下了酒,然后捧住我面颊,啄吻上来。
深深浅浅,错乱吐息。我将他按倒压在案桌上,酒杯随之推落在地。我摸开他的衣襟,将手掌放在他心口处,红了双眼。
本太傅不是让你和你哥走了吗?为什么还要回来?
云何欢说,奴婢喜欢太傅,不想让太傅寂寞。
可我对你很差,心里还放着柳邵。而且,你是罪臣,你留在我身边,京城之中,只能一辈子见不得光,任何一点名分都不能有。你选我,不选你哥哥,并不是个好选择。
云何欢说,没关系,只要太傅肯让奴婢陪您一辈子。
之后便无须再说。一切言语,都淹没在院亭的纱帐旖旎、轻吟哼叹中了。
从此,大玄的肱骨良臣秦太傅终身未明面上娶妻纳妾。但市井传言,他其实有一娇妻,却将其藏于金屋,不给人见。
不过关于这种传言,朝上可放心很多。因为秦太傅再也没有对陛下待柳丞相举止亲密、甚至将其留宿宫中恨得牙痒了。
从此就……朝堂安宁,四海升平了,对。
云何欢磕巴地讲完故事,终于大松了一口气,好像他舌头都快打结。他闷下一口茶水,而后期待地望向我,等待我的评价。
我摸着下巴想了一想:“不太对呀陛下,你这……噩梦,是否少了点什么?”
云何欢问:“少了什么?”
我道:“按理说,前面臣又是鞭打、又是把你吊起来、又是强灌媚酒折你手臂,后面应轮到臣多受苦楚,方能重新得到你的。”
云何欢抄起手臂,局促地眨眼:“那……不是因为我也喜欢你吗。你后面待我不错,还救了哥哥,我当然很容易便原谅了。”
我往前坐些,继续道:“还有,陛下这没解释清楚,臣怎么就原本对柳邵一片痴心、后又立马移情别恋;以及陛下怎么这么坦然地就接受了臣说臣心里还放着……”
云何欢哇呀叫了两声,过来扯起我就走:“你管他那么多!不许评判我编几天几夜才编出来的完美噩梦!回去了回去了!”
好罢,为哄我个开心,能诌出这么长一段,确实不该再深究逻辑。哄得开心就行了。
回去,寝殿果然已大不相同。
红绸飞飘,四处挂彩。进了门,正见着内侍在给龙床换鲜艳的被褥,将帐色也换成大红。当然,布置仓促,和真正大婚的布置还差不少,却已颇有这种意思。
至于云何欢,拐到偏殿,又换上了那身诱人的白色纱衣。回来之后,他靠坐在龙床边的小漆案前,素手出袖,给两片合卺葫芦斟酒。
见寺人们又理得差不多,他便抬手,让人都出去,牢牢合上了殿门。
我走近看那两片合卺葫芦,各十粒小仙丹正泡在里头。低身轻嗅,酒香格外馥郁,闻一闻都令人心痒。宫里神奇的酒药我见识过一次,这怕又是另一种。
我笑着坐下:“陛下要准备一下才服用仙丹,原是这样准备。”
云何欢慌忙将两片合卺拜正,着急比划:“就,照之前说的,秦不枢,现在我给不了你昭告天下的婚礼,但至少不能缺。这次借仙人赐丹,我们先办个小的,以后我定会为你补上皇后礼仪规格的大婚!”
我伸手托住一片葫芦:“陛下,你这说的好像臣真是嫁的了。臣不高兴。”
云何欢蔫耷下来:“……那我嫁给你就是了。”
这个话题逗他足够,我决定换个话题逗他:“陛下要与臣饮合卺酒,作为服用仙丹的仪式感。陛下可知葫芦合卺还有什么寓意?”
他问:“什么寓意?”
“当然是先前陛下想太子得发疯的寓意。”我手指在葫芦弯处挠了挠,“葫芦多籽,多子多福。且这酒……此盏喝下去,臣没了身体精力顾虑,陛下瘦弱的身子也同样再无此顾虑,那今后,臣要将这寓意跟陛下用各种方法,日日都贯彻到底了。”
云何欢愣了一愣,脸颊肉眼可见飞速涨得通红,像要冒烟。
我贴心再补充:“一百年,每一天。仙人说了,我们甚至不会变老。”
云何欢打了个寒战。
我好整以暇:“陛下害怕吗?害怕咱们就换成薄酒,换成茶也行。反正仙丹洗洗还能用。”
我挑逗到这,他思索一阵,一咬牙反而有了勇气,一手豪迈地将他那片葫芦托起,险些把红线连着的我这边扯洒:“朕乃天子,才不怕这种吓唬!喝!”
我道:“好,君无戏言,臣必与陛下奉陪到底。”
于是彼此脑袋往前抵近,相隔咫尺,一同豪迈地将合卺酒连里头泡的仙丹一口闷下。架势不像大婚,像要准备打仗,打一百年的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