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在一晚上被要了三次,远处鸡鸣传来时,他的视野已几乎全黑掉了。黑暗中听见我亲昵的耳语:云二公子,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是真好看。但你却如此不听话,这辈子,干脆手就折着吧。今日受了本太傅教训,不知你可还有话想说?
云何欢药效尚未全退,还有余韵,他已被玩得快没了神志,只觉得停下后痛觉开始再度席卷手臂。他后面已经疼得麻木了,不想手再疼,便艰难地往前挤几寸,重新紧贴,沙哑虚弱地开口,说,求太傅开恩,救救我,继续……给我……
云何欢讲故事越来越停顿不清,到这,终于完全讲不下去了。在氤氲晃荡的汤水中,他气得面红耳赤:“秦不枢,你……你这是在帮我清干净吗?!你分明就在故意碰……等等,你怎么又——”
我挑挑眉头:“这怪陛下,陛下自己听听,自己坐在臣身上,在跟臣编些什么故事。”
云何欢道:“这是梦,是可怕的噩梦,才不是编的!你……别弄了,出去,我要,我……呜呜……”
若是梦,那可真是个很生动的噩梦,不光历程极长,有前因有后果的,还颇多记得如此清楚的对话、颇多如此身临其境的体感。不晓得的还以为他是说书先生,在讲话本。
我亲切道:“故事下次再讲,臣现在有点急,还望陛下担待。”
言而总之,在我将云何欢照梦里很像地教训一通后,小九公子终于不再是掉下来的太子,而纯粹是个掉下来的祥瑞了。我的陛下将捡儿子的想法打消了,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祥瑞也不能完全晾着,是以没事时,我们便在殿外廊亭中扯一张案几,三个人打打叶子牌。
云何欢牌技一般,我一向是让着的,但小九学了规则后,便上手飞快,一点都不给让。云何欢起初游刃有余,越打越火大,最后要把一张出过的牌摸回来。
小九看见了,道:“你不是打过了吗?还能收回去?”
云何欢理不直气也壮:“我是皇帝,当然想收回去就收回去。”
小九疑惑:“可我听说皇帝更应该不食言。而且你们说我是祥瑞,当着祥瑞悔牌是不是不太好。”
云何欢摇头晃脑:“皇帝食不食言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得听皇帝的话。祥瑞也一样。”
小九道:“我可以听你的话,但你把牌抽回去重打,可见你玩得很烂。就算你赢了我也不会认同你。”
云何欢便一拍案桌:“那我不悔牌,这把我认输,我们重打一局,下把我肯定赢!”
我耸肩,叹口气,默默把他们手中的牌收回来洗乱。
有时,云何欢自朝上回来,会带几份奏疏。我已主动远离看这玩意,他便把小九拉来,一同阅读。
不想小九在此事上竟是个很聪明的,总能提出有见地的意见。因此云何欢也越发觉得他是个太子好苗子,甚至都不需要多教。
但等到回去再战叶子牌,如胶似漆的二人立刻划出楚河汉界,战得如雷似雨。何欢还凭着自己乃是皇帝,总是出千。欺负小九。
我有点不明白了,何欢将小九公子请进宫里,真是为了养儿子吗?我怎么觉得变成了我在含辛茹苦带两个小孩,他们俩凑一堆吵架,加起来没有三岁。
我自己带一个已经很烦,也不知小九有没有家长,能不能尽快将人领走。
未过两日,小九的家长还真来了。
我让百方在宫门外张榜,放上小九画像。居然真有自称是小九家人者揭榜了。其实之前也有几个冒充者揭过,可对口供连百方那一关都过不去;然这一次,据说揭榜的人完美道出小九所有特征,甚至晓得,他本姓姓桓。
便将此人请进了宫。
云何欢平日主要忙政务,这时又已忙着去责问好几个大臣。宫中一应事务归我,我便在一偏殿见了这位小九家人。
是一位十分清风明月的湖衣道士,发束玉冠,面容出尘,仙意飘飘,看着很年轻,名叫沈远之。我邀其坐下,再简单确认后,最后我问:“不知小九公子是道长什么人?又缘何从天上掉下来?”
沈远之略作思索后道:“他……是我道侣。”
我震惊。那小公子看着十五岁的模样,已经和道士结侣了。如此辣手摧花,这道士瞧着斯文,内里未免太禽兽了些。
“至于为何从天上掉下来,这说来话长,乃道家秘密,天机不可泄露。”沈远之干巴巴笑了笑道,“但他留在这是恢复不了记忆的,我须尽快带他回去,请医师查看疗愈。还望太傅大人放行。”
因云藏的缘故,我对道士一类人,有些不太好的刻板印象。所谓道侣年纪这么小、他又什么都不讲清,我便不由得谨慎:“抱歉,沈道长,本朝重实轻道佛,不信天机,甚至我也不信小九公子是什么祥瑞。他大概率就是个走丢的贵公子。所以我不能如此轻易地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