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韶摇头:“是本身便具备一定危险,加之我缺乏经验,会让危险发生的可能进一步提高。至于师兄师姐,他们不会有人愿意来。我到这,都是背着他们的。”
我觉得危韶看诊到这,可以了,简直仁至义尽,便扯笑:“既然不好做,算了吧。危公子,烦请你为我开些药来服用,让我这身体能再拖一段时日,比如一年半载的就行。”
危韶将我一阵打量,低了声说:“太傅大人,如果您不打算……那用平日太医所开即可。其他药想见效,恐怕唯有仙丹了。但那东西,昆仑仙门是严令不准授予凡人的,我拿不到。”
这意思是,挖不出病灶,吃任何药都已无用,只剩一年半载。
我不禁又笑:“仙丹我有些阴影,便不妄想了。我这里危公子就当是看完,之后你想在京城看诊或游玩四处皆可,我府上会为你安排。等你想回昆仑,我们也将派车马相送。”
可能我对等死接受得太过坦然,连危韶瞧我都恍着,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我便扯了一扯云何欢,想让他将人劝走。云何欢却忽然站起,一字字问:“危公子,倘若你持刀开颅挖向病灶所在之处,先拿别人练手的话,能够提高成功的可能吗?”
我沉声:“陛下。”
再拽他,他身板坚如石雕,半分都扯不动。
危韶微微凝眉,瞥了我一眼,答道:“回陛下,可以。我用仙物辅助,事先练习成功的话,不仅我有了经验,仙物亦会记下种种细节,能提高不少成功几率。”
云何欢忙道:“既如此,我这就去找人。你要几个?”
危韶沉默了会,才回道:“若能成功,一人足矣。若不能成功,几条性命都是不行的。”
云何欢比划:“我是皇帝,我可以重金招人自愿来做,甚至给他家人封爵,我相信总能——”
我重重喊道:“云何欢。”
他浑身震悚,终于住口了,好似现在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整个人僵立住,不敢回头。
为震慑他,我不得不说重话:“陛下,臣是这样教你的吗?为君者将无辜性命视如草芥?或者说,你至今仍认为像当年那种坑害崔家小姐的行为正确,为讨好我,才在我面前扮作一个爱民如子好皇帝?”
我往当年提,云何欢又吓得肩膀悚然一下,转回来小声道:“秦不枢,我是想,若奖赏足够丰厚,即便危险,也会有人愿为家人……蹈火一回。”
我望着他:“如此就是对的?”
他彻底散了气势:“……我知道了。”
我让云何欢将危韶送走了,送回我府中招待暂住,一定不能留在宫城。
然后我就开始不理他。
他坐在身边,我就自己看书;他给我喂药,我就冷漠地伸脖子过去嗦两口;他从这一侧绕到另一侧挠挠我手臂,我就左右拐脸,特别狠心地不搭理他。
晚膳我虽也就着他的手吃,但我保持冷漠,吃完就继续拿着册子看书,并假装听不见他扒楞我时发出的无意义呼噜呼噜或嘤嘤响。
云何欢忍不住了,一把圈我腰,仰着脸,又委屈又可怜:“秦不枢。”
我把书抬高,往天上望。
云何欢脑袋在我胸前蹭蹭:“秦不枢,秦不枢,我错了,我再也不敢说这种话了,你理理我。”
我把衣襟拧一下,以防他蹭开,而后继续望天看书。
云何欢发觉这般毫无效果,便不蹭也不说话了,坐起来,手指放到我额角边,开始轻轻地揉按。
我还没告诉他,实际到现在,这样已缓解不了我的头痛,至多有放松助眠之效。就像他总不让太医跟我聊病情,这些年,我们都在假装一切只要努力就能向好。
或许是时候说些重话,让他接受现实了。
按了一会,他动作有些缓,我侧目望向他,他又立刻吓到了一样使劲加快。我便握住他手腕:“陛下手揉累了,歇息吧。臣今日感觉还行。”
他依旧不肯把手臂放下。
我牵了牵唇角,道:“臣理解陛下很想不顾一切地治好臣的病,但陛下也听到,怎样都不可能万无一失,最多提高一些成功的可能,如若失败,臣只怕连一句交待都来不及讲。臣想,就这么多看陛下一年半载,慢慢把一切给陛下交待清楚,也挺好的。”
云何欢道:“一年半载之后,如果你……我这边政务太多,做皇帝太麻烦,我又笨,什么都学不进去,我一个人,不行的。”
我捞过他脑袋,轻揉后脑勺的头发:“陛下说谎。臣已一年没碰过政务,住在宫里,像个金屋藏娇的贵妃一样,前朝却依旧井然有序。可见现在,陛下一个人早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