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成!”云何欢笑起,脸颊在我腿边蹭得很开心,“还是很厉害的办法!那就行了。”
他尚醉着,我也很无奈:“陛下,臣是在说,连日喝酒伤身。没有什么比身子更重要。臣还不够你的前车之鉴吗?”
“但……只有我能做成离间计呀。”他直到现在,才稍稍放松下来,枕着我调整合适的姿势,发丝窸窣作响,“只有我能让他们相信,大玄的天子又蠢又傻,把自己当半个北狄人,一心依恋母亲故国。他们北狄可以通过我利用大玄,获取比跟北戎结盟更多的利益……不是吗。”
我道:“陛下,我在说,连日喝酒伤身。”
且如此清楚地把前因后果理给我听,像是生怕我还有一点点误会。
可在万春楼,我其实,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云何欢撑着眼皮,倔强地问:“你就说……是不是嘛。”
我便轻轻哄他,继续慢抚,催他入眠。
“是,是,陛下太厉害了。这是只有陛下能做到的事情。连臣都没有想到。”
他有些迷糊:“我现在……算好学生了吗?”
我继续哄:“算的。陛下是臣最好的学生。”我也没教过别的学生。
他睫毛微微摇晃,逐渐垂下:“学生应该,可以靠着师长睡一会……秦不枢,我就是作为学生单纯地靠着你睡,单纯地……靠一小会……”
絮叨这许久,他终于撑不住,睡着了。
我宽了自己外袍,塞垫在他身下。这样能躺得更舒服些。小内侍识相去外面车头候了。很快,车中除却他浅淡柔软的呼吸,以及不时喉间颤出的哼响,再无杂声。
又过一个半时辰,天色渐白。我勾着他的头发描摹,确认云何欢睡得沉,小声对帘外道:“雾谭,走缓慢些,去宫门吧。”
走再慢,一路还是有颠簸。不过他都没醒。
至宫门口时,已早晨了。传令进去后,蔡让带着十几个内侍出来接人。我想挪开发麻的大腿,他竟在梦里下意识警觉,抓紧了我。无法,只能让内侍找来软枕软垫,小心翼翼换了我腿,才没有惊动睡梦中的陛下。我跟雾谭和寺人们说,干脆就把马车留在这罢,由着陛下在里头睡到醒。
离开前,我多回看了一眼。
我的陛下肤如新雪,发色似鸦,一向都是凡间难寻的美人。男子长成这样,本就易让人看轻,何况帝王。可如今,他居然能想到把他的身份、容貌、衣饰,都拿去做以柔克刚的武器,为国谋福祉。
好像,又有些眷恋了。我居然发自内心地……想活得长久些,想再多看他几年,看他会成长为什么模样。
回府后,我便极其听话、非常老实地用药上床休息,一觉睡到午后。醒来再用药,用膳,照大夫的医嘱多动,府里来回溜达。傍晚特意再回笼睡半个时辰。如此这般,总算蓄养出了能活跃一整夜的精神。
接下来就要向我秦府真正的老大请示了。
我坐在床头道:“雾谭你看,我今日一整天都没犯头疼。”
面前雾谭嗯嗯:“因为今天睡得多,可见正应继续睡。睡不着也别慌,我已让人去给你熬安神药了,等两刻钟你就能喝上。”
我只能明示:“那个,你也听到了,今晚那些北狄人还要设一天宴。总不能再让陛下半夜醉醺醺地往回走。”
雾谭极肯定地颔首:“我晓得。你放心睡,我会到时间亲自接他,保证照昨日一样送回宫城,再赔一马车。”
我只得比划:“雾谭,他这个离间计,还有些漏洞。他在外人眼里未完全亲政,我才是把控大局之人。所以,还要让北狄人相信我也是依着他的。”
雾谭不答此话,转身:“我去端安神药。”
他又油盐不进了。可这回太过重要,不能跟他一直车轱辘。
“雾谭,”我沉了声,着重说,“若离间能成,一战之后边关将有长久安宁,且大玄将士,也不会一批又一批地为戍边而战死。只需我和陛下稍作付出,天下百姓都能受益。”
他脚步定住,下垂的手指攥缩为拳,并没回头。
我知道他不想听,然我必须说:“此次非是小事,你能不能,别再拦我?”
又静片刻,我听见雾谭的声音带笑:“你厉害,拿大义压我。”
我道:“你这么说,不太好吧。我毕竟在这个位置上……”
话都没讲完,雾谭打断我问:“但,是否放你去了,你就能高兴些,心情好些?”
我没搞懂他前后这两句话联系的逻辑,便道:“你不拦着我,自然会。重点是……”
而后,就听一声闷响。他得了我半句肯定,几乎成一道黑影快速闪出去,重重扣上了门,走了,不打算听我任何动之以情的大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