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只是晚间睡前又跟雾谭提了一次,想喝酒。
没同意。
我说:“大夫也没说我不能喝酒。不喝霜华,就两杯椒柏酒,也不行吗?”
雾谭道:“不行,府里椒柏酒早没做了。”
我进一步说:“那让人去买。去最好的酒楼万春楼买两坛回来。近年宵禁不严,我晓得他们晚上有在做生意。”
雾谭道:“即便你能喝,这对你身子也无益。”
我哑声,很可怜:“雾谭,好雾谭,算我求你,求求你。”
雾谭:“少来这套,想都别想。”
我怎么都劝不得,干脆平躺上床,痴痴然凝望帐顶,挤了挤眼睛,默默泪流,表示自己喝不到酒此生死不瞑目,今晚就在这干瞪眼,不打算睡觉了。
如此相对一刻钟后,雾谭可算受不了:“……我派影卫去给你买一壶。买最淡的。”
我赶紧垂死惊坐起,对房梁上夸赞“这才是我的好雾谭”,而后立刻下床穿衣,叫人去备些清粥小菜佐酒,蜡烛都多点了三盏。为喝这壶酒我非常有仪式感。
等小半个时辰,雾谭的影卫便翻窗回来了。端到我案上的,的的确确就是一壶椒柏酒,还是最小的壶。
我忧伤:“买壶大的又怎样呢?”
雾谭在房梁上哼我:“两口喝了。喝完睡觉。”
我正要将就将就,准备斟酒动筷,小影卫却没出去,忽然跪地拱手:“大人,属下在万春楼发现异常。他们上厢中,有北狄人在饮酒作乐。属下远远听了几句,依稀言及战事。”
我微顿,道:“可能宵禁得重新严抓了。”
小影卫急道:“不仅如此!属下正要离开时,上厢有人走出,开了下门。属下竟扫见里面席间有一少年,与北狄人谈笑甚欢,那少年眉宇之间,似乎是三……陛下。”
我豁然站起,盯向他。
小影卫吓了一吓,照旧跪直。
我脑中空了半晌,回过神时,感觉到自己手心里尽都是汗:“……你可有看错?陛下现在,应是在宫中抱病不朝。”
小影卫低头道:“陛下貌美异常,很难看错。”
是了,我府里的人,哪个不认得他。雾谭亲自训练的影卫,更不会行捕风捉影之事。
我愣神片刻,雾谭已跳下来到我面前,径直问:“怎么说?现在去抓吗?”
我缓了口气,坐下,捏住案角,尽力冷静道:“不可。如今是非常时期,我们贸然闯入,给戎狄人看在眼中,不知还会起什么风波。何况现在去抓,宴席多半已散,这次的已经来不及了。而且……”
他先前并未表现出任何与北狄勾结的迹象,他一直在说,他要想办法,帮我解决问题。
上一次彼此印象先入为主造成的误会,我们歇斯底里地伤害彼此,把血肉全数撕烂,最后解开它,花了接近两年。
人生在世,我没有那么多两年可以磋磨,有万一的可能,都不能再误会了。
雾谭负手:“怎么办,你讲。我配合。”
我思索道:“他瞒着我,定有考量。我们不要直接问,也不要打搅他。让影卫盯住这帮北狄人,看他们还有何动向;至于宫里……内侍首要听命于皇帝,我就不为难他们,你让值守禁军以后注意有无特殊人士出宫即可。”
雾谭一挑眉,评价:“你又心软。”
我叹道:“非是心软。我们要学会摒弃偏见去考量一个人的行为。要不雾谭你也试试?”
雾谭越发寒了脸色,字字着重:“我没忘记你那回吐血喷得有多高。”
那时雾谭就在我身边,估摸是,把他吓坏了。
“或许这次不同呢。”我说,“再瞧瞧吧。”
第72章 觥筹
我的再瞧瞧,第二日一早就有了新情况。中贵人蔡让带人来我府上,点头哈腰一顿后,说,陛下曾落了些东西在太傅这,近日记起,想要带回宫中。
云何欢想把母亲遗物带回去。
我道:“陛下这箱子私人物品,都搁在臣这两年多了。”以前他放心得很,从未想过要挪走。这次,如此突然。
蔡让躬身笑道:“陛下就是想看看。带回宫中,也省得烦扰太傅费心保管。”
我便叫来管家,引中贵人去拿。
等到晚上,两边的消息就都来了。
雾谭禁军那边,说陛下想吃酒楼某菜,派了两名内侍出去采买;而影卫这边,也发觉北狄商人进驻的驿馆有所动作。另外还有一影卫专门假装去万春楼要订上厢,老板说,上厢已被昨日那些爷们连订下七八日。
所以今晚他们还要聚一聚。
我提前休息少顷,养精蓄神一番,等到差不多时辰,便叫上雾谭,换了便服,只我们两人出发,让他驾一辆素马车,拖我去万春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