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岸潮在打电话,不过通话很短,只说了几句,语调极轻,边说边走了过来。
游辞本想坐前两排,但视线在经过那人时莫名停顿一下,有些慌地挤进最后一排,迅速坐下。
闻岸潮一顿,也坐到他旁边。
游辞低头整理着裤脚的褶皱,眼角余光扫向别处。
他盯着斜对面学生调试的灯光轨道,眼镜镜片上泛起一道模糊的光晕,挡住半张脸。
反正就是假装很忙。
闻岸潮看了他一会儿,随后稍微往椅背一靠,腿展开,膝盖无意间与游辞的碰了一下。
随后,没有挪开。
游辞开始感到失衡。
他试图移开目光,却怎么也找不到落脚点。干脆把视线垂到地上,手指不自觉地去扯椅子把手。
闻岸潮低头看着。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很认真地看着游辞放在椅子扶手上的那只手,未经允许,就放到自己的手上,指尖一点点翻过去,开始研究。
一切都发生在椅背后面。
只有游辞知道。
他错愕地看过去,但闻岸潮只是低头看了片刻,没说话,把那只手仔细地翻回来,重新放回原处。
指腹擦过掌心,游辞张张嘴。
脚步声从前面传来。
盛子昂来了。
他手里拿着几瓶水,大步往他们这边走来,一边说着:“你俩怎么在最后排,不热吗?”
闻岸潮坐姿松散,膝盖还在游辞边上:“你不懂艺术投影。”
“我懂你个头。”
盛子昂笑着一屁股坐下,压住了游辞另一侧的椅子,游辞几乎被挤到中间,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那种手指被拿起来又被放下的触觉,一直没从掌心消退。
“小徐洋!”盛子昂刚坐下又站起,晃晃手里的水就起身往前走,“你在这儿,刚刚怎么没看到——”
不远处,徐洋正调试着相机,闻言回头,立刻喊:“看我!看我这边!”
走在半路的盛子昂立刻笑容灿烂,朝镜头比了个“耶”。
“咔嚓。”
快门一响,游辞坐直了点。
果然,下一秒镜头往后一扫,便将最后一排两道并肩的身影框进画面。
就这一瞬——“咔嚓”,游辞被剪进另一种构图里。他克制不住地心跳不已。
闻岸潮笑着跟徐洋说:“你就不能认真点拍?”
游辞下意识地看他一眼。真是懊恼,为什么只有他感到慌乱?
闻岸潮似有所觉,略顿片刻,也转头朝他看回来。
游辞又正回视线。
观众不多,十几人松散围坐。徐洋简短开场,举起相机示意记录。镜头再次掠过,听介绍时,闻和游偶尔随众人点头或轻笑,目光短暂交汇又迅速弹开。
“你俩怎么回事啊?”她带着相机走来,打趣了一句,“每次拍照就你俩不看镜头——别说我不好好拍了!”
盛子昂笑嘻嘻地与她让座:“就我配合你,是不是?”
徐洋:“呸!”
她坐下来,抱怨:“不是让你买奶茶,又带的水。”
主持人开始介绍影片内容,是一段关于Martin Margiela的纪录片剪辑,还有一些先锋服装影像和表演片段,主题围绕“身体与消失的表达”。
徐洋边听边回头,小声对三人说:“知道今天为什么邀请你们看这个不?”
“哦?”盛子昂立刻接话,“片尾有你作品?”
“去你的。”徐洋翻了个白眼,“Margiela是我男神啊!研究生论文就写的他。”
“夹杂私货。”盛子昂点评。
徐洋不理,从包里掏出几份折叠好的观影主题册,笑呵呵分发给他们:“每人一本,等下还有互动环节哦~”
闻岸潮接过,侧身递给游辞。
指尖擦过,非常熟悉的触觉。在这种公共场合,他人的目光之下,游辞慢了半拍才接住。
闻岸潮倒是没什么反应,转头继续与徐洋他们说笑。
游辞盯着那本薄册翻了翻,页边有微妙的弯痕。
那是刚才他指压过的位置。
“游老师,”徐洋见他话少,就主动cue道,“你听说过我男神的名字没有?”
她一问,盛子昂也跟着看过来:“你听说过?”
其他人也顺着看他。游辞顿时觉得无所遁形。
“没有。”他在闻岸潮的视线下有些局促。
徐洋笑道:“那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他嘴唇微动一下,思索片刻才道:“……可能是一种社会属性的抽象表达?服装作为身体的延伸,代表的是人的选择权,而不是遮蔽义务。”
话音落下,众人静了两秒,然后一阵“哦——”的声音响起。
“高见。”徐洋撑着下巴,“要不等下你发言。”
游辞很不可思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