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发过的文章、申上的国家基金项目、上过课的学生,都会被人盯着查。”
“你肯定会被叫去谈话,也可能直接上名单,短时间内别想找到工作。简历发出去,会有人直接在背后打电话,提醒对方避嫌。”
话音刚落,游辞就反应过来了:
“——那又怎么样?”
他声线发抖,“我会怕这些?”
“又不是刚毕业的小孩了!研究生一出来我就考进教研组,参与金融市场课改,实务背景、项目、基金都做过。”
“你知道我写过行业交叉审查的政策建议,得过省里的课题资助,后台数据我也不是没看过。”
游辞语气逐渐激烈起来:“你公司的事,可以从头看报表、补口径、拆融资结构——我能做的事很多。”
他说着却也明白了点什么,语气陡然低下去。
闻岸潮终于打断了他:“我一直知道你很厉害,也信你做得到。”
“但你从来没进过我们公司,账你没碰过,文件你也不熟。你要帮我,就像你说的,一切都从头开始。你很清楚,这跟不上进度,只是为了证明感情。”
“更别提还要照顾你妈、处理学校、一个人撑家庭。”
“再说家里人,你妈妈、爸爸,都会接到陌生电话。严重的话,弟弟也很有可能被影响高考。”
“你会被拍、被传谣、被扒过去的所有记录,外界会编出我们之间的私生活细节——不管是真是假,就是要恶心你。”
“我能想象的生活,是我们两个人只有很少时间能见面,就算见面,也是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各自接电话、删消息、做解释。”
“你还会崩溃很多次。”
“我也一样。”
“我们大概率没时间吵架,但会开始怀疑彼此是谁的累赘,是不是拖了对方。”
“再后来什么也不说了。只是熬着,看哪边先垮。”
游辞反复揉着头发,被这些话压得喘不过气,最终捂着胸口艰难道:“……可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真相?”
“哪怕你说完就走,你让我先处理自己的事,不许打扰你……我会听话。”
那头没有声音。
游辞喘着气问:“你为什么不信我能明白?”
没等他答,就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我知道你难……你爸差点被判死刑,公司快撑不住了,你自己也要硬着头皮处理这么多事。”
“但是我……”他几乎快发不出声了,涨了半天嘴,才挤出字来,“我真的七零八碎了。”
“工作要没了,还要照顾我妈,这些我都可以做……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其实也在预料中,但是我……”
说着说着,他因为痛苦干呕起来,却发不出声音,以至于那头叫了好几声他的名字。
游辞好半天才跪在地上,断断续续地说:
“那天从你家离开,已经疼得不成样了,那种全身都碎掉的感觉,知道吗?就像抱着身体的碎片走在路上……血和泪都在往外流,但还是想回头,就算你拿着刀,还是想往你那去……都这样对我了,后面还是想着你,想你在,想见你……你不知道我花了多大力气才最终什么都没做。”
闻岸潮急促地打断他:“你在家?”
“我没事。”游辞虚弱道,他咳嗽着,“不用叫救护车,我就是觉得……你有机会说清楚……”
眼前一片模糊。
“你明明有机会说清楚的,哪怕就一句话。”
比如——等我。
等不到也没关系。
等下去没结果也是可以。
在等待里耗尽感情、甚至是生命,全部都可以。
闻岸潮道:“我现在叫救护车。”
游辞突然歇斯底里起来:“说清楚!你现在就给我说清楚!我在跟你说话……”
闻岸潮那边的声音很模糊:
“……我爸那案子,一审基本定了死刑,虽然律师在找突破,我也在和所有人说没事……但其实没有多大把握,不知道还能不能熬过去,也不敢保证我会不会被卷进去。如果我也要坐牢,再加上之前说的那些……”
他重复说了好几遍,游辞才听清,但他不想理解:“可是,可是……”
“当时觉得你放弃我可能更好。”
眼泪还是流出来了,游辞说:“是!你根本不怕失去我。”
那边很久才传来不清晰的声音:“我是觉得短痛……”
“失去你,短痛长痛都特别特别痛啊!”
“……”
游辞的绝望变得麻木,他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什么,只是语无伦次地问着徒劳的问题:“现在呢?现在也觉得放弃你会更好吗?要是再来一次……”
也就要这一点安慰了。尽管没有任何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