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隔着厚玻璃在看他,脸上什么表情,读不懂,也看不清。
医生说:“外表看没什么问题。发烧到一定程度,身体会出现一些暂时性的感官变化,会对耳朵内部的平衡系统造成轻微的影响。如果你的烧退了,听力应该会慢慢恢复。不放心的话,明天可以去医院做听力测试。”
然后问他,“什么时候开始腹泻的?有没有伴随其他症状?”
闻岸潮本来靠着墙,游辞没有看医生,依然烧红着脸看他,嘴巴微微张着。
闻岸潮于是走过来,其实有时候也在想,怎么会有人这么复杂,又这么简单?
先摸了摸他的额头,跟医生说:“刚刚就觉得,又烧起来了。”
他代替游辞回答他的问题:“二十四分钟之前,腹泻和呕吐。可能还有腹痛。”
问游辞,“是不是?”
游辞迟钝地点头。
现在闻岸潮来到身边,他反而不再看他,甚至还往旁边挪了挪,与他拉开短短的距离,低着头。一个古怪的、陷入爱河的人。
医生又问:“有没有吃过不太干净的食物?或者有食物过敏的历史?”
闻岸潮:“应该没有,有吗?”
游辞摇摇头。
医生:“有没有喝生水或接触不洁净的水源?”
游辞还是摇头。
医生:“是水样便,还是带有血液或黏液的便?”
游辞:“……”
闻岸潮抚摸两下他的背,起身离开。
他关上门,在走廊里踱步,嘴空脑袋却乱,最后烦躁地掏出烟。这次连打火机也拿出来了—内心冒出黑暗无比的念头,这下就算抽到肺部血肉模糊也无所谓。因为以后绝对不可以再和游辞上床了。
就差点燃的功夫,他又把烟扔掉。想了想,将打火机也丢掉。这事绝对不能发生,妈妈说的没错,他总是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
平复了下心绪,他开始回复手机里堆成山的消息,先给老周那边一个详细解释,不单单是今晚从酒局抽身,还包括以后自己的打算。算是一一回应老周这段时间的试探。
这时候,医生出来了。他将手机塞回兜里。
医生说:“患者由于发烧,思维有些混乱,回忆不清楚自己吃过什么东西。根据目前的症状来看,初步诊断是急性肠胃炎或食物中毒。体温目前是低烧,先观察,烧不起来的话,最好不要再给退烧药。避免对胃部造成额外负担。”
闻岸潮点头:“好,我刚刚给他吃了一些止泻药和消炎药。还用开其他药吗?”
医生说:“可以先按剂量继续服用,过量使用可能会加剧脱水。继续观察他的情况,确保他补充足够的水分和电解质。如果有血便,或者呕吐物中有血迹,立即联系我。”
闻岸潮:“明白,谢谢医生。”
医生离开后,他又在外面呆了一会儿。内心里有些期待回去后,床上的人已经睡去。人真是复杂,担心是真的,逃避也是真的。
但他也就坚持了五分钟,然后推门进去。
如他所料,游辞强撑着眼皮,正看着门的方向。
谜底揭开了,是对还是错,这很难说,因为他们俩,算是轮流尴尬和逃避。
闻岸潮躺上去,关了灯。其实他也有些撑不住了,虽然不完全明白爱这种东西,但明白身体需要睡眠与休息。
快睡着的时候,感受到游辞用额头顶他手腕,鼻尖蹭到微凉的腕表玻璃,要睡不睡地低喃:“怎么就不戴我的……”
闻岸潮闭着眼睛,无情地揭穿他:“你当时就是随手买的。”
游辞低声辩解:“有看价格的。”
闻岸潮轻笑:“那时候我戴不戴你根本无所谓吧?现在又计较这些。”
游辞蹭着他的手腕,关于过去一概不谈,只一昧地问:“现在能不能戴着。”
闻岸潮只说:“不睡又要烧起来了。”
游辞去抓他的手腕,迷迷糊糊地点评这只手表,“丑。”
也不知道他黑灯瞎火能看清什么,闻岸潮:“嗯。”
游辞:“他才是随手买的。”
闻岸潮:“你和我爸比?”
游辞:“那我俩掉水里,你……”
闻岸潮捂住他的嘴:“你的在家里,回去戴。”
说完,他将手表摘下来,折身放在床头,再转过来,抱住他,闭上眼道:“摘掉了,睡吧。”
*
一觉醒来,游辞怀疑是中午了。
床上一片狼藉,身上堆着被子和衣服,里面全是汗。
但心里很空,无限寂寞。
闻岸潮不在,不在也好。
游辞缓缓起身,捂着脸在床上回忆。只要一想到昨晚,无论哪个细节,都令他自尊受伤。
但有一点他很想不通,到底为什么会突发肠胃炎。都是因为这个破病,才导致“敌人”有机可乘、趁虚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