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原本很是激动,可生日宴过半,菜都凉了,白仁华和颜春明间的话题仍围绕着机绣厂的生意。
白仁华说东莞那接来的单子还没来得及做完,韩国那的单子假使接了,人家催得急,延误了工单时间得不偿失。
但颜春明觉得这是个机会,他们厂第一次接到外国单子。韩国服装贸易市场蓬勃,机绣需求量巨大,如果能靠这单子做上外贸,几年间做大做强不是梦。
大人间的话题,白鹭向来是不感兴趣的,在他这年纪,即使认真听也不太明白。
当初机绣厂开业时,白鹭还没出生,白仁华酒过三巡后嘴里总忍不住提及的什么剪彩仪式,白鹭只在家庭相册上见过。
彼时白仁华和颜春明不过二十六七岁,瘦得像两只白斩鸡,却像斗鸡一般高昂着头,一副不知天高地厚,壮志满怀的模样,而如今,两人双双发福,颜春明主内,胖一点倒看着更沉稳,像个正儿八经的生意人,白仁华主外,整日应酬喝酒,肚子看着得怀了三月多了。
陆月琴和何红则彼此倚靠着,在那讨论何红手上的金手链。
“下次我再去,给你也买一串。”
“诶,别,你也知道我不爱戴这种的,丁零当啷,我人又粗,做饭的时候肯定得磕着碰着,戴不久的。”
“做饭的时候取下来不就行了,搭衣服好看。”
“别,真别给我买。你要买了我也不会戴的。”
白鹭早没了当寿星的高兴劲儿,无聊地歪斜着身子,一手撑着脸,一手拿起一只筷子,蘸了些水在桌上画画。
颜一行坐得端正,偏头安静地看他画,直到他画完,小声道:“兔子?”
白鹭来了点兴致,把颜一行这么快猜出来的功劳全归功在自己身上,胡乱用袖子擦干了水渍,又接着在筷子尖蘸水,在桌上划拉。
视线有些被白鹭的衣袖挡住了,颜一行靠近些去看,正巧白鹭直起身,胸口贴着脊背,能感受到蝴蝶骨那块的起伏动作。颜一行连忙朝后退开些。
“看出来了么?”白鹭偏过头去看,见颜一行耳朵尖红红的,不解地皱起眉,“怎么了?”
颜一行摇头,垂了垂眸,又抬头去看他的画,低声说:“猫?”
“什么眼神啊?”白鹭用筷子尖用力敲敲桌面,“老虎!”
声音不由抬高些,引起了一旁陆月琴的注意。
“两人在那说什么呢?”
白鹭撇撇嘴,“没什么。”说完趴在桌上,双脚在桌下直晃荡。
陆月琴看得心烦,在他背上用力一拍,让他坐端正。
“你看看颜一行是怎么坐的?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何红笑着安抚,“别打小孩啊。”
“还不是因为他总惹我生气。”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一点不遮掩。
蛋糕摆上来,许过愿,白鹭总算找到机会,说想去旅游。
“我生日四年才一次,这个生日要求不过分吧?”
陆月琴却不同意,“一行次次第一也不见他提什么意见,就你成天想着玩!”
白仁华也放下同颜春明聊生意,协同陆月琴,对白鹭开始思想教育,转头又对颜一行一顿发自肺腑的称赞。
颜春明听得眉飞色舞,还是假装谦虚连连摆手。
白鹭愤愤不平,看向颜一行,“颜一行,你想去玩么?”
颜一行看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将嘴里的菜咽下,点了下头,“行。”
何红见状笑了,说:“白鹭提的要求,一行没有哪次不答应的。”
陆月琴搭住她的肩,两人挨着彼此顿时笑作一团。
“他俩跟他俩爸爸一模一样,好兄弟。”
白仁华清了清嗓子,起身举起酒杯,朝颜春明道:“来,兄弟,这一年厂里不容易,碰一杯。”
颜春明笑着同他碰杯,转头又在白鹭的椰汁杯子上碰了下。
“白鹭,叔叔敬你这个寿星一杯。来。”
白鹭端着杯子起身敬颜春明,坐下喝了口椰汁。
“你爸妈太坏了,今天是你生日,还这么说你坏话。现在才哪儿到哪儿啊,初中、高中,以后你能用功的时间还长着呢,是吧,你可别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白鹭真把颜春明的话听进去了,嘴里嘟囔,“就是啊,虽然我读书不行,可我画画就很厉害。我们班同学都要我帮他们画。”
何红饶有兴致地问:“真的啊?白鹭,阿姨想看看你的画。”
白鹭猛一拍桌子,低头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纸。这画还是他在语文课上自己画的,虽然拒绝了所有人的约稿,可他还是技痒,忍不住自己在课上偷画。
何红接过他递来的皱巴巴的纸,有些夸张地“哇”了声。
“画得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