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上青天(38)CP

作者:潮染雾外 阅读记录

白仁华像是也失去了右腿。

最终他们一家只能坐在没有任何故障的桑塔纳里,等待拖车赶来救援。

当初买车,扬言“一辆桑塔纳,走遍天下都不怕”时,白仁华从没设想过,这个所谓耐用结实的黑家伙,居然会见证他如此难堪的困顿。

相比白仁华外显的恐惧,白鹭表现出的平静很不对劲。白仁华看出来了,却迟迟无法说出问询或安慰的话。

当天晚上,白鹭梦见了那粒小肉团。那粒原属于颜一行身体一部分,在意外发生时,溅到他裤子上的小肉团。

白鹭在梦中也捏起它,它失去生机,变作灰白色,下一秒却又开始渗出血来,附着在他的手上,身上,到处都是,漫天漫地。

白鹭惊坐起身。

八月酷夏,四肢百骸却像坠入冰窖。

往后的日子,白鹭变得食欲不振,吃不下任何肉食。

身体的保护机制让白鹭丧失了那一小段记忆,那段颜一行腿被车砸烂时的记忆,他以为自己是晕过去了,可实际没有,他只是忘记了。

那是怎样血肉模糊的场面,他忘记了。

唯一清晰的只有颜一行的那句“白鹭,痛不痛”。

隔天一早,陆月琴顶替白仁华,坐到桑塔纳的主驾。她戴上了黑色墨镜,遮住肿胀双眼,载着白鹭和白仁华,在家和医院两地来回。

意识清醒,确认自己永远丢失了右腿后,颜一行不再将视线投向白鹭。

他们默契地回避视线上的接触,在有家人在身旁时,沉默地交换彼此的痛苦。

颜一行从始至终没有掉一滴泪。他只是沉默地盯着天花板,若有所思,像是要借由日光灯,将他体内不断发散出来的情绪晒干。

面对如此陌生的颜一行,白鹭满脑子只有逃跑的念头。

逃跑是懦夫的表现。

白鹭知道。

在正忍受巨大痛苦的颜一行面前,表现自己不足挂齿的痛苦,是卑劣的。

白鹭知道。

于是白鹭只能站在白仁华和陆月琴身旁,彻底闭上嘴,不发出哭声,不说自己希望能用自己的腿换颜一行自由行走这种不切实际的话,甚至,不说一句对不起。

无论说多少句对不起,都没有任何用。

白鹭也知道。

说完对不起,即使听到颜一行宽宏大量的原谅——颜一行也一定会这样做的,颜一行总是能原谅他的,无论他对他做了多么不可饶恕的事,颜一行总能原谅他的。

白鹭也知道。

可得到颜一行的原谅,并不能让白鹭有任何解脱的感觉。他只会更愧疚,更痛恨自己。

如果他当时没执意要去机绣厂,如果他没自不量力冲上前,试图救颜春明,如果他能反应更快些,而不是像个傻子一样呆站在那,眼看卡车侧翻……

即使知道这些“如果”不成立,依然,无时无刻,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这样想。

机绣厂的烂摊子还需要人处理,开卡车的男人没有丝毫的愧怍,他在毫无理智的疯狂闹剧中只是撞伤了胳膊,被逮捕后仍扬言要赔偿款,跟他们打起了官司。

颜春明压下巨大的悲痛,与白仁华一道,继续投身赔偿款官司和工厂的事务中。

关于颜一行的腿,两兄弟间达成了闭口不提的默契。

于是照顾颜一行的担子落在了何红和陆月琴身上。

何红会在颜一行清醒的第一秒帮他将枕头堆起来,将水杯递向他的嘴,帮他掖被角。

陆月琴就在一旁削苹果,将苹果切成块,小心翼翼地用牙签插着,递到颜一行面前,忙前忙后,表现出此前从未在白鹭面前表现出的耐心温柔。

父母都在试图用自己的方式赎罪,白鹭完全插不上手,面对一声不吭躺在病床上的颜一行,像面对聆听他忏悔的牧师,每天将无法说出口的对不起在心中重复说千百遍。

术后第二周,颜一行的腿部浅表组织初步愈合,拆除了缝合线。

见到颜一行拆线时微微蹙起眉,克制地忍痛,白鹭不再去医院了。

他没脸面对颜一行,也知道暗自说千百遍的对不起没用,所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什么都不干,只是躺在床上,学颜一行的样子,盯着天花板,身体逐渐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灵魂离开身体,从上往下俯看他身体的空壳,最后锁定自己那只完好的右腿,于是身体的某处剧烈疼痛起来,疼得他牙齿打颤,冷汗直冒。

偏偏陈柏然在这时发来消息。问这周末出不出来玩。

玩。这个字刺痛了白鹭。

以后颜一行还能玩吗?

自记事第一天起就认识的颜一行,拥有比同龄人更长,更能跑能跳的双腿的颜一行,以后再不能参加校运会,不能陪他一起打篮球,不能从窗口跨到空调外机上,稳稳跳到地上了,是吗?

上一篇: 快穿:炮灰逆袭杀疯了 下一篇: 牵线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