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片刻,陈柏然聊起颜一行的成绩,说他这次又是两科满分,语文只扣了一分。
白鹭听后,忍不住说:“陈柏然你可真是人在曹营心在汉,对颜一行的一切了如指掌,这么快就打听清楚了。”
陈柏然不好意思地耸起肩,“我刚在厕所碰巧遇到他,就问了下,嘿嘿。”说完望向教室里专注擦桌子的颜一行,眼中的崇拜看着又要溢出来了。
白鹭完全忍不了,吓得一激灵。
然而一旁的张扬也盯着颜一行,对此的评价竟是:“毕竟是颜一行啊!”
毕竟?是颜一行啊?
在张扬这句评价落地后一分钟的时间,白鹭呆若木鸡,动用十四年来全部的语文积累,琢磨“毕竟”这个词用在“是颜一行啊”前面,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分钟后,白鹭终于不得不承认,就算天王老子来了,这“毕竟”,也是讲述铁板钉钉的事实时的表达,事情本就如此的意思。
毕竟是颜一行啊=果然是颜一行啊=心甘情愿的称赞=颜一行就是超级厉害啊!
等式转换完成后的白鹭:“?”
如果他没有记错,一个多月前,颜一行可是毫不留情地指责张扬偷了他爷爷奶奶的钱,让他很下不来台。
怎么这会儿张扬就这么崇拜颜一行了?
白鹭匪夷所思地瞪住张扬,像要在他脸上盯出个洞。后者则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竟露出一抹羞赧,把白鹭给看傻了。
关完所有窗户,按灭灯,颜一行背上书包,不紧不慢从教室里走出来。
白鹭早就等急了,拉住他的书包带,“我们等你那么久,说,怎么补偿我们?”
颜一行望向他,嘴角微微上扬,“再给你抓一个麦兜。之前答应过你。”
“……”白鹭立马松开了他的书包带,“你怎么知道我期末考……”
话还没说完就明白过来,眯着眼看向一旁心虚的陈柏然。
“诶,你都及格了啊,不是很好么。”陈柏然安抚他道。
白鹭小发雷霆,哼了声,抬脚就要走,张扬却在这时发出邀约,请大家去他家吃饭。
“我爷爷做饭很好吃,呃……”他摸着后脑勺,看向白鹭,“比你妈妈手艺好,你别生气,我说实话。”
白鹭笑着摇头,“不会,比我妈做饭还难吃的确实很少。”
“那这次希望你们能来我家玩。”
“好哇。”
见白鹭爽快点头,张扬看向颜一行,深吸了口气,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颜一行,你也一起来,行么?”
白鹭差点以为自己听错,诧异地望向张扬。后者却目不转睛地盯着颜一行,直到颜一行点头。
“行。”
“太好了。”张扬如释重负,垮下肩膀,脸上笑开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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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扬的爷爷奶奶远比想象中热情,张扬的家远比想象中破旧。
白鹭走进屋里,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张露出黄色海绵里子的黑色沙发。
沙发中间有个大洞。张扬说那是他小时候抠的。他说他那会儿像是精力无处发泄,热衷拆家的狗一样,专霍霍沙发那个地方。
可张扬去上厕所的片刻,张扬奶奶却说他小时候抠那地方是为了泄愤,因为那地方是张扬他爸一直坐的地方。张扬想把那地方抠烂,让他爸知道这个家不欢迎他,让他别再回来。
陈柏然就坐在那大洞旁边,愣愣地盯着大洞底下漏出的夹板,直到张扬从卫生间出来。
看到陈柏然眼尾的丁点红,张扬知道他奶奶又多嘴了,低着头往外走。
“马桶又堵了。”
提着马桶塞回来后,他又低着头进了洗手间。
卫生间里依稀传出疏通马桶的水声,客厅里却格外寂静。
两个老人,三个少年,分别坐在客厅的沙发和长凳上,垂头听张扬在洗手间通马桶,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白鹭心中生出了古怪的情绪。
自出生就衣食无忧的他过去从未感受到这种情绪,直到很久以后,他才回过味来,原来这种情绪是悲哀,面对贫穷时无力的悲哀。
"奶奶,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把厕纸扔在那个马桶里,会堵的。"
卫生间里传出张扬的声音。
奶奶抹了抹眼睛,“哎”了一声,之后望向三个少年,脸上露出无奈的笑,“人老了,记性就是差。”
白鹭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笑来,扭头去看颜一行,却见他嘴角向下,若有所思。
张扬爷爷的手艺的确很好,张扬没吹牛。就算是一道青菜,也炒得有滋有味。红烧肉更是入味。
可白鹭吃了几筷子却饱了。他的胃里像是飘了艘船,每吞下一口饭,那艘船都开始晃,晃得他胃难受,胸口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