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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岳(84)

作者: 狎鱼 阅读记录

哈巴的黑海不是海,却如同海一般深邃、渺远。

深圳湾是海却不像海,一次次的污染、治理、填沙、改造……已经失了真。

宋岳常想,人的情感与记忆是否也如此。

一次次坚信,一次次置疑,一次次寻找,一次次空落——蓦然发现,是真是假就连自己也不晓得了。

一念起,一念灭;无所从来,亦无所去。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或许世上本就无所谓真实不虚。

因缘聚散,皆为虚妄。

这次他成功登顶北美最高峰迪纳利,终于拿到“14+7+2”的头衔——其实对他本人而言莫过于一串没什么意义的数字。从美国阿拉斯加州回到云南香格里拉,休整不到一周又飞往深圳参加“二十三号行者”登山发布会兼分享会。

昨天在香格里拉,刘平还笑他道:谁说自己哪天要是开了分享会,娶个媳妇儿回来给我看看的?打脸了吧。

笑完了又叹道:阿布,你这样不行啊!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出家了。

“那不挺好?”宋岳回道,“往后带朋友去拉萨玩,指着布达拉宫最帅的那位高僧——瞧瞧,这我发小。”

结果刘平一听比他还来神,一副巴不得他早点出家的样子说道:“你底子好,到时候僧袍一串,手持佛珠念个经,绝对帅得不要不要的——那叫个什么?禁欲系啊!”

要不是喝多了迷糊,宋岳一盏酒绝对泼他脸上。

晚上,宋岳回到自己家中,在院子里抽了整整一包烟。那年事故过后,又一直训练、登顶,已经很久很久没抽过这么多烟了,抽到后来跟中了菌毒了似的晕乎乎。

偌大的别墅,只有他一人住。还有一窝子白天不见猫影,一到晚上就钻出来撒娇讨鱼吃的黑色馋猫。

这不,又来了。

宋岳拿出打包好的鱼头鱼骨,猫妈妈带着三只小猫咪咪呜呜的围聚上来。

宋岳静静的看着它们,也不上前打扰。发呆的那会儿功夫,心想——

或许吧。

或许那真是他的终点。

回到西藏,剃发为僧,遁迹空门。

……

宋岳正回忆着昨晚那些思绪,忽然感到右手一湿,一激灵收手看去——是一只金色的拉布拉多犬,乖乖的蹲立在他右边的石头上。

金毛拉布拉多脖上戴着红色的项圈,但没系绳。

宋岳摸了摸它的头,它没表现出惧怕、警惕或是亲热,只有毛绒绒的尾巴在石面上轻轻扫了扫。训练有素又沉着稳定的样子,像个正儿八经的小军人。

宋岳左右看了看,没见半个主人影,便问拉布拉多:“你主人呢?”

狗脖子一歪,黑溜溜的圆眼睛眨巴眨巴。

宋岳发现大红色的项圈上挂着一块圆形小金属牌,牌上刻了字;但夜晚海边昏暗,刚刚又是一斤白酒下肚,他看不清。

“乖,别动。”

怕吓着他,宋岳伸手揉了揉它颈毛,顺手端起了那块金属挂牌——

【我是导盲犬小丘,我不咬人】

几秒后,他猛然站起,眼前一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空了的玻璃酒瓶倒下滚进了巨石缝里,咣啷咣啷一阵怵心的响动。

“你主人呢?”

“你主人在哪里!”

拉布拉多还是静静的看着他。

宋岳深吸一口气,念出了那个名字。

拉布拉多突然挺立胸脯,呜鸣两声,扭过头跳下巨石,沿着海岸线的步道小跑而去。

拉布拉多奔向的那个方向,月挂天穹,白色的月光似雪,温柔的洒落上婆娑树影。

渐渐的,渐渐的,朦胧起来,明净起来。

【终】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番外,关于【平行世界】。

回到第二章作话:什么是真实?

文中存在大量留白:小莫总去哪了?哈巴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最后用120万港元拍下金首饰的慈善家是谁?谢灵江老师那场哈巴山难真是意外吗?为什么写给冷因的推荐信一直被封存?......再说下去怕是收不住了。

所以你看,思想总是不受控的,总是可以扭曲延展拓宽甚至浪漫化事实,最后一切扑朔迷离如梦如幻。

没有大悲伤,没有大圆满,凡所信即真实——世界不也如此?感知的,相信的,构成了认知的世界。

那么——

感知真实吗?相信永恒吗?“我”又是谁?

......

关于小莫总的结局,有一些“原型”想提及。今天会整理整理发在社交平台,感兴趣的可以读一读(如果你们找得到我的号的话毕竟只有两粒僵尸粉)不想发在作话因为不希望干扰阅读。再者,对于结局,实在是言多必失..不如不说。

还有些硬邦邦的话等番外发完后说。

番外是平行世界,不代表小说结局。

那么…一会儿见。

☆、第 64 章

珠峰北麓,绒布寺门前,女人在一位盘腿打坐的比丘尼旁坐下。

比丘尼见女人没有说话的意向,便继续念诵起了经文。

经文念毕,比丘尼睁开眼,见半山腰陡峭的石阶上,一位红衣僧人背着竹篓,缓缓向上爬着。

“看见了吗?”比丘尼五指指向僧人,问女人道。

“嗯。”女人点了点头。

“那是我们的堪布,已经独自守寺二十余年了。他现在上庙里转经筒,为这一季攀登珠峰的人们祈福。”

“喜马拉雅山中住着五位神女,为首的神女名为珠穆朗玛。”

女人正听着比丘尼娓娓道来,眼前忽然传来“咩——”的一声,惊得她向后一缩。

比丘尼笑了,说:“别怕,这儿羊都很温柔的。就连雪狼也不会伤人。”

傍晚,女人独自走出住所。

降温了,风很大。

堪布的住所是一栋小屋,屋内点着灯,幽幽黄光透出窗。

小屋的背后,天蓝得深邃,天幕下的神女珠穆朗玛静静俯瞰大地。

然而这一切,女人看不见。

女人是瞎子。

忽然,小屋中灯灭了。那一刻,女人肩膀微微一颤,好似可以感知那一丝温存的熄灭。

西风轻轻吟唱,天地间仿佛只她一人。

小屋门口,走出一位僧侣,正是那寺庙的堪布,久久的凝视寺门前台阶上伫立的盲女。

……

很多年后,女人再次来到这座寺庙。

那时她已拄着拐杖,伛偻着背,脚步缓慢,却比几十年前安然、沉稳。

寺前打坐的比丘尼已经年迈,脸上一道道沟壑间藏进了高地的阳光。

然而比丘尼一张口,女人便认出了她。

比丘尼竟也认出了女人。

何为缘?缘如此。

比丘尼说,当年的堪布,他们的红衣喇嘛,已经于三日前圆寂。

圆寂的前夜,喇嘛照常在修行洞中点燃百盏酥油灯,让温柔的火光照亮整座寺庙。

红烛后,洞壁上,五彩神女慈爱的笑着。

喇嘛盘坐,念经祈福。

翌日,喇嘛说,前夜照见三生三世。

好似感知大日将近,几位僧尼忍不住啜泣起来。

——来世化成山岳,生生世世守候于此。

——莫念。

比丘尼说着,说着,眼中饱含泪水。

比丘尼看向女人,说:“三日已到,明日出葬,你来吗?”

女人摇了摇头,说:“不了。”

又道了谢,用的藏语。

女人轻抬起头,湛蓝的天空——

一只鸟,飞过;一片雪,飘过。

那天晚上,她做了个梦。

一位僧人用拇指在她眉间一点。

刹那间,混沌了一生的梦境清朗起来。

她竟看见了黑,看见了白。

黑白之间,是一位红衣僧人。那么年轻,俊朗。

红衣僧人背后,是喜马拉雅山上的雪。雪白,干净。

女人在诵经声中苏醒。

清晨,喇嘛弟子,绒布寺下一任堪布,背着已故喇嘛的身体,顺时针绕着寺院,一圈又一圈的转着。众僧尼围在寺边,念经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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