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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岳(7)

作者: 狎鱼 阅读记录

冷因对这片熟。她穿了几栋老楼,几个小巷,抄近路回了家。

601和603都是朝东南,正对着街,楼下抬头就能看见。两扇窗并在一起,中间隔着堵墙,她家的窗紧闭,另一扇窗大开。

冷因想,要是她有哆啦A梦的竹蜻蜓,大概就飞上去了。窗子里是什么场面呢?哇,冷因抿唇,人类真是饱思淫-欲啊。

真实情况和她想的也八九不离十。同样的事,少了一个人而已。

一股无以伦比的颤栗自下而上冲上他的喉头,无数根丝儿将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捆紧勒死,他绷紧肌肉,僵硬如石,像一头撞向悬崖的猛硕公牛,后蹄蹬向崖壁。

大吼一声,思绪冲出体外后,崩塌、堕落。

宋岳喘着气,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窗外一如既往的喧闹,衬得屋内更静,静得虚无。

在这极端静默的虚无中,宋岳听见似风似叶的沙沙声:这是我的城啊。

五个学生计划在深圳行的最后一天爬梧桐山,天还没亮就起床了,又是查路线,又是查装备,冷因也被弄得睡意全无,干脆等房东开了门回家再睡。出发前,苏格莫还和她加了微信。

学生走后,冷因后脚退了房。她去巷尾帮刘婶看店,顺便等房东。

房东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湖南人,年轻时来深圳打工,攒钱建了几栋房子;没想到上世纪的农民房,二十一世纪成了摇钱机,光收租金每个月就能上六位数。

房东从株洲过来,做的一大早八点的那班高铁,三小时车程,中午前到了家。

冷因在刘婶那看店看得快睡着了,一接到房东电话,跟开了笼的小鸟似的奔出洗衣房。

“你那钥匙什么时候能拿回来啊?”

其实冷因想拿钥匙分分钟的事情,一个电话打给莫文滨,他再一个电话打给秘书,那能干的秘书小王十分钟就能出现在颐园,恭恭敬敬的候在4栋11-1门口给她开门。

她要那么做她就不是冷因了。她就是不想。

“不知道,我朋友现在人在国外。”

“家里没别人了?”

“没别人了。”

“我说你,”房东摇头叹息,“丢什么不好,偏偏要丢钥匙,丢谁家不好,偏偏要丢个往外国跑的。”

冷因嗯了一声,打了个哈欠。

房东看她挂着两黑眼圈,门开了钥匙给她就下楼搓麻将去了,临走前还再三叮嘱她不能丢了,钥匙一拿回来就把这把备份的还他。

冷因家空得跟什么都没有似的——但金窝银窝不如狗窝,离开两天回来还是看哪哪亲切。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补了两小时觉,起来收拾收拾就出发了。KTV白天赚的钱少,但也好过赖在家里无所事事。

冷因走到门口,刚欲出去,听见楼道里有说话声。

“空调维修费房东租户分半,合同里写着的。”

“好吧,什么时候能来修?”

“今天约的话,后天吧。”

“后天?那我自己找人修了。”

“如果是你自己找人的话,维修费房东就不承担了。这个合同里也有。”

“……”

宋岳刚要开口,身后传来高跟鞋清脆的噔噔声。

“我有认识的维修工人,”冷因笑着上前,“不用等,还便宜。”

她看着宋岳转身,由面无表情到微惊到讶然再到“活见鬼了”,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房东问宋岳:“决定好没?早点决定了我好联系。”

前后两双眼睛等着他开口,跟对焦似的,热得他发紧。

宋岳看向房东,“帮我联系下吧,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房东说着拿起手机拨号,“我这就打。”

“最晚后天。”

“肯定的。”

几句话的时间,高跟鞋已经经过他们,消失在楼梯口向下远去了。

房东挂了电话,宋岳问:“她是谁啊?”

“601租户,你隔壁。”

宋岳想起那句“这是我的城啊”,几分傲睨几分不羁,心里头痒痒的,还不知道往哪挠。

其实住在隔壁了,遇见的次数反倒比先前两天少了。

主要原因是两人开始按部就班的生活。宋岳上班的时候,冷因还在睡觉;宋岳下班的时候,冷因还在上班;即使是晚班到凌晨两点,冷因也没法掐着这个点回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先前那点充满了魔幻现实主义的都市邂逅也逐渐淡去。就在宋岳几乎快要忘记隔壁这个曾经“无所不在”的女人时,一单快递又把他拉了回去。更可怕是自此以后的一发不可收拾。

这天早晨下了小雨,晌午时又放晴了,只是格外闷热,跟蒸桑拿似的。

这种天气,外卖单尤其多,好不容易熬过正午的饭店高峰期,宋岳有了临近中暑的感觉。就在他决定离线休息一会儿时,一个新单蹦了出来:颐园4栋11-1。

作者有话要说:荀子告诫我们:“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

☆、第 6 章

天气太热,成哥头都不愿意往外探了,见是宋岳,直接给开了门。

这一趟,宋岳做足了心理建设,建到最后他都看不起自己了,转而去想跑完这单后吃点什么。

宋岳多年养成了习惯,只要不赶时间,能走路就不搭车,能爬楼就不做电梯;这是午高峰最后一单了,虽然已经热到不行,他还是三下两下的爬到十一楼。

门铃上又蒙灰了。宋岳沉吟,距离上次来该有一个月了吧?

他极力回忆她的模样,未果;他又发现自己其实从没记清过她的五官、身高。除非是在梦里。

正想着,门开了,沁凉的冷气扑面而来,带着一股浓重的古龙水味。是个男人。

“谢谢你,”男人接过外卖,十二分客气道,“辛苦你了,大热天的。”

宋岳也客气了两句,刚要离开,男人在背后叫住他:“你等等。”

宋岳停下脚步。过了会儿,男人带了瓶冰可乐出来。

“拿着吧。”

“没关系,谢谢。”

“拿着。”不容争辩,“这天可不是闹着玩的。”

门关上后,宋岳抓着那瓶可乐发了几秒呆。

出小区的时候,成哥说:“今天能的话就早点下班吧,气象台都发黄色预警了,这次台风好像很厉害。”

“谢成哥,”宋岳把一瓶冰可乐敲在岗亭窗前,“呐,请你喝可乐。”

“喂!可乐哪来的!”成哥拉开窗,后知后觉的喊道。

宋岳背着他挥了挥手,“没毒!”

傍晚的时候,乌云突然压了下来。其实这会儿天也该黑了,但整个城市上空显出的却是一种阴黄,黑不下去,亮不起来,阴沉沉的,予人一种世界末日的感觉。

冷因头枕在出租车窗边,万分疲惫。

手机响了,她没接。断掉后没过十秒,再次响了起来。

“师兄?”

“小因,你在哪?”

冷因微微抬头,瞟了眼窗外,黯黑的天幕下是密密匝匝的树浪。

她说:“红树林。”

“赶紧回家,”莫文滨声音听着急,“大梅沙那阵风已经刮到12级了。”

“知道了。”

“我不是跟你闹着玩的。你别忘了……”

“我知道了,”冷因坐起身,“你也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冷因迟疑了会儿,刚想叫司机调头,另一个电话又打了进来,是夜场经理。

“你到了没啊,今天张总带客人来,老早给我打电话了,特地点的你。我告你,今晚这几个都大款,陪好了说不准能拿万把块——还有啊,我提醒你,你这个月的业绩很有问题,你自己想想是怎么回事。”

外头腥风血雨,里头花天酒地。

“你问我要去向何方,我指着大海的方向。”

“你带我走进你的花房,我无法逃脱画的米香,我不知不觉忘记了,噢,方向。”

“你说我世上最坚强,我说你世上最善良,你不知不觉已和花儿一样,噢,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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