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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岳(45)

作者: 狎鱼 阅读记录

那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光是想着就又幸福、又辛酸。

“这次听说我要爬‘黑色巨峰’,囔囔着要我给他带黑色的石头。”

宋岳问道:“你儿子很喜欢石头?”

“是啊!捡到好看的当宝贝似的,吃饭睡觉都拿手上。”

宋岳在黑暗中看向韩一龙,说:“我家小石头多,都很漂亮,平安回去了送你儿子吧。”

“哪来的?”韩一龙也侧过头来,“贵不贵重啊?”

“不贵。也是捡的。”

“那谢谢咯!”

宋岳心想,送给一位爱石之人,也算是完满了吧。

韩一龙很快就起了鼾,宋岳却睡不着了。

城中村住惯了,衬得加德满都的街道很安静,也很漆黑,只有一柱银白色的月光打上床对面的土黄色的墙面。黑暗中,似乎有爬虫的窸窣声。几道黑影掠过,大概是大乌鸦,这里很多大乌鸦。

这样寂静的夜,睹物思人。宋岳忽然间意识到,父母走后,他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别的家人了。这一刻的心中只有冷因。

对她而言是不是也是如此?她深夜独自躺在床上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不是也是他?他还把一堆东西塞挤进了她那狭小的出租屋里,叫她一抬眼就不得不见到;多残忍啊。

倘若有天,他们成了家人、有了孩子,冷因会不会也像韩一龙太太那样不再愿他登山涉险?他们的孩子会不会也跑到幼儿园里吹嘘自己爸爸是英雄?拿着一块丑不拉几的黑青石头,告诉小伙伴们那是喜马拉雅山上外太空掉下来的陨石?如果那时候的冷因成了钢琴家呢,他们的孩子要是只喜欢弹钢琴不喜欢爬山呢,那他不是又得一个人离开家了?不行,得趁早灌输爬山好玩的思想,好让小东西一下地就陪爸爸出门。

宋岳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天马行空中睡着了。

毕竟笃定的牵挂,叫人心安。

☆、第 35 章

文祥琴行,最里面一间琴房,从早晨9点琴行开门到现在,门已经连续关了6个小时。

终于等一曲结束,前台的女孩才敲开了门问:“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前台女孩望着冷因愣住了:浑身大汗,像桑拿房刚蒸出来的。

“是不是房间太热了,”女孩抬头,“啊,空调没开——你也不早说!我去给你拿遥控器。”

“没关系。”冷因起身,“我准备走了。”

女孩走后,冷因从包里拿出纸巾,先一个键一个键的擦拭钢琴,再抽出一张擦自己额头的汗。

她一点也不热,连续弹琴又出了汗,反而有些发凉。

冷因收好琴,出去时锁上了琴房的门。她把钥匙还给前台,女孩问她:“明天还来吗?”

冷因点头,迟疑了一下问道:“请问这间琴房为什么要锁着?”

“这间是史老师私用的。”

“你们这边练琴怎么收费?”

“一小时10块——私用琴房不收,史老师专门交代过的。”

“咦?”女孩看了看一旁的沙发,“怎么走掉了?”

冷因刚走到琴房门口,听见女孩的自言自语又转回头。沙发上空无一人,桌上摆着一只纸杯,纸杯里的白开水一口未动。

女孩走到沙发边丢掉了纸杯。

冷因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第六感。

她问女孩道:“是谁走掉了?”

女孩“哦”了一声,说:“是个男的,在这儿坐了有40分钟吧,穿了件米白色高领毛衣——你说这气温还没降下来呢,二十多度,我看着都热!”

电梯仿佛等了一个世纪,下到一楼的途中又屡次停下,冷因走到大街上的时候哪还有什么米白色高领毛衣的影子?也是,刚才她走出琴房的时候,男人都不知道已经走了有多久了。

冷因这才意识到,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莫文滨了。

她攥着手机,发现自己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找他的理由。

“你还没给钱。”司机冷冷的叫住欲往车里钻的男人。

“我身上没有硬币,我得进去问一下。”

司机冷冷的看了男人一眼,见他不像是故意套票的,便道:“那你快点,下一站四分钟就到了。”

公交车一启动,差点没给莫文滨晃跌倒。他举着胳膊拉着把手,觉得自己像初进森林的猩猩。

终于逮着一个慈颜善目的,莫文滨上前问道:“您好,请问有没有多余的硬币?”

大妈扫了一眼他手中的100块钱钞票,虽然很想占有,但还是摇了摇头,“没钱找。”

一连问了几个人都说没钱找。公交司机透过反光镜瞄了他好几眼了。莫文滨恨不得说那就不找了——但那么说的话就有新问题了,这一百块难道是□□?

“哥哥,我有。”

莫文滨转头,是一个20岁左右的女生。

他笑道:“太好了。”说着递过100元钞票。

女生摇头,“我没有零钱。我是说我有两元硬币,给你好啦。”

莫文滨赶紧把硬币塞进公交司机旁的投币口,觉得司机抬头纹都少了两道。

莫文滨走回来问女生:“我怎么还你?”

“两块钱而已,不用还啦。”

两块钱对莫文滨来说是真无所谓,他只是觉得对别人来说不一定无所谓。或许只是他想多了。

手机震了起来,是银行钻石信用卡配备的理财经理,每周定时给他打电话推荐理财产品。莫文滨皱了皱眉,直接把手机给关了。

“桂庙新村到了,下车的乘客请带齐您的行李物品,从后门下车。下一站,深圳大学……”

女生:“那个……哥哥?”

莫文滨:“嗯?”

“可以加个微信吗?”

深圳大学到了,莫文滨跟着女生一起下了车。

女生惊讶道:“你也是——”

莫文滨摇头,“我在附近有点事。”

“哦,那,我先——”

“你先上课去吧,我也要走了。”莫文滨替她说了。

女生走后,莫文滨又晃到路口打了辆的士。他当时不知怎的忽的就随便上了辆公交,鬼知道那么麻烦,还给他送到什么深圳大学来了。

好在离他要去的地方不是太远。

莫文滨让的士司机在医院拐角处停下,从后门走了进去。

上周他在这里做了两个测试,一个是红外热成像脑血流图,一个是电脑上的自我测评。测试报告出来了,和他预想的差不多。

主治医生和他聊了会儿,问了些问题,说他状态挺好,只要合理作息、坚持吃药,应该是可以痊愈的。

医生开了两种药,一个月的量。莫文滨拿完药,下楼的时候远远看见了江倩。

莫文滨看见了江倩,可江倩没有看见莫文滨。她现在满脑子是心绞痛到医院的母亲。

还有病房里孟旭东的母亲。她现在没有办法面对孟旭东的母亲。

怀孕的事,江倩从头到尾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除了那天激动之下告诉的莫文滨,然而也是莫文滨猜到在先。一开始她想打掉孩子,可是于心不忍,纠结着纠结着过了药物流产期,又过了人工流产期。不知道还能再瞒几时,但她觉得不会太久了。

那天,莫文滨说,你让我保守秘密可以,但你得告诉我为什么。她还没张口,莫文滨就叫她不要说了。

以孟旭东的身份和家庭,倘若孩子没能打掉,就一定会让他们两个奉子成婚。与其说她不确定孟旭东的感情,不如说,她真正拿不准的是自己。

莫文滨多么聪明的人,自然是一猜就猜到了。

独自倚在走廊边上,江倩忽然有种大哭的冲动。近来她的情绪波动越来越明显,常忍不住潸然泪下,倘若不刻意的压制,一不小心就会说出伤害人的话,譬如那天在酒店大堂对待冷因。

对于冷因,她从未有过好感。但不知是否因为将为人母变得感性,一想到自己孩子未来的家庭还没有着落,她竟对这个认识了多年、曾为孤儿的女人产生出一种无由的保护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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