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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岳(43)

作者: 狎鱼 阅读记录

多少年都这么过来了,现在害怕起来了?合着越大越矫情了?

不过是离开一个月的时间,她都独自在这个世上活了多少个一个月了?

关于宋岳的行程,冷因没敢问得太多太细。她怕她会去查——她一定会去查。她真是恨透了现在各种新闻头条文章,尽写些吓死人的东西出来博人眼球。

一篇叫做“夺命海拔”的文章里说,宋岳要去的那个地方死亡率大于10%。

10%意味着什么?是十个人中会有一个人死,还是攀登十次一定会死一次?如果第一次就恰好是那一次呢?如果某一个人恰好就是那一个人呢?

冷因被突然响起的叩门声一惊。

“没锁。”她定了定神,回道。

“关个窗这么久,”宋岳走了进来,顺手摁了客厅开关,“灯也不知道开。”

窗外风还在吼,愈吼愈凶,伴着闪电和闷雷,像金戈铁马的沙场。她又想到了千里马。

“走。”

“去哪?”

“天台,” 宋岳拉过她手腕说,“带你去吹风。”

“你疯啦?”冷因还处在方才胡思乱想带来的后怕的余波中。

“雨一下就进屋。别怕啦,”宋岳拽拽她手,“有我在呢。”

天台风刮得很大,冷因眯着眼望向天空,那里黑麻麻的乌云堆积,像是阴鸷的密谋着一场翻天覆地的大动荡。

宋岳跳上斜坡台,转过身来拉她。冷因伸出手,被宋岳一握,脚下还没用劲就飞了上去。

风大,但没那么大。卷不走人,吹在背上倒像按摩般舒服。

冷因扯掉发绳,迎面着风,张开双臂。

“喂!”她喊。

“干嘛!”宋岳看向她。

“看过泰坦尼克号没!”

“没有!”

“……”

憋了数秒,宋岳大笑着走到她身后,搂住她的腰大声说:“这样可以不!”

冷因刚要开口,一团白布鬼畜着舞动着冲进她的眼帘——估计是那老大爷晒的被,台风来了竟然没收就这么被吹得跑了。

不知是哪根神经被触到了,冷因突然爆笑起来,笑得弯了腰。宋岳也看到了那床被单,本来没什么被她这么一笑也像点了穴似的开始狂笑。

没多少工夫,胸衣短裤袜子垃圾袋塑料雨衣,走马观花的在眼前呼溜一下奔驰而过,不知哪的花盆被刮掉了碎在地上霹雳乓啷。

昏暗的城市像突然冒出了许多怪兽,在人们躲回屋里、阴风怒号之时冲出来群魔乱舞。

“啊——”她在纷乱的狂风中大吼了一声。

吼完了,胳膊肘撞撞宋岳,“该你了。”

宋岳看了她片刻,转过头对着前方,深吸一口气,举起手吼道:“啊——”

“啊——”冷因又跟了一声,“——靠——”

“靠靠靠——”

宋岳转头,“别骂脏话。”

冷因不服气的说:“你骂得比我少还是怎的?”

“我是男的。不一样。”理直气壮。

冷因瞪大了双眼,“你他妈双标——大言不惭——”

对面不知哪扇窗突然开了,一声怒吼:“操-他妈的哪家野猫大半夜□□!”后面还有些更脏的不过被风声掩盖去了大半。

冷因对宋岳吐了吐舌头,宋岳给了她脑门一记暴栗。

咔嚓一声惊雷,大雨滂沱而下。

他们躲进了斜坡台下,楼梯间的顶层。

雨声冲刷在旧巴巴、不干不净的水泥房顶。

冷因从兜里掏出两根红绳。

“这是……”

“手绳。”

“网上买的?”

“自己编的——你要气死我?”

“我是夸好看呢!”宋岳接过一根瞧了瞧,说:“在我们那,红绳是拴心的。”

“拴心?”

“女方给男方戴上红绳,男方走去哪都会牵挂着女方。”

“合着不好好戴着就不牵挂了?”

“哎!讲个寓意嘛。”

“帮你戴上?”冷因问道。

宋岳伸出手腕,看着她白皙修长的手指一左一右勾住红绳两端。红绳打得细巧、紧密,中间还有一颗袖珍的小结——同心结。

“这个,”宋岳下巴指了指那个小结,“给我戴是不是有点娘。”

冷因顿了顿,乜着他问:“你还戴不戴了?”

“……戴。”

两人都将红绳戴上。宋岳戴左手,冷因戴右手。

某一刻的闪电,将两人并靠在一起的手照得豁亮。

一黑,一白;情系红绳,缘定三生。

雷声骤下,如巨大的铁斧斩断冰山。

冷因将脸埋在宋岳颈前,那一片被雨淋得微湿,散着带了他气息的热度。

她轻轻搓了搓他手上的红绳,又忍不住去触碰他小臂的伤口。伤口早已掉痂,摸起来凹凸不平。

最后,指尖爬上他的下颌,他的脸庞,在鼻子上轻轻挑逗的刮了刮,笑说:“小丘。”

“什么?”宋岳抓住她手,皱着眉也忍不住笑了,“不许叫,没大没小的。”

“小丘小丘——”冷因显然不把他的话当话,“要是想你怎么办?”

宋岳挑着眉说:“别弄得跟生死离别似的——”

“哎呀,”冷因堵住他嘴,“别说了。”

她手指移开他的嘴唇,又意犹未尽的贴上去轻轻摩挲,男人的嘴唇竟是那么柔软。这令她忽然想起李斯特的《爱之梦》,弹出那一句句温情脉脉的琴音时,坚硬的黑白键也该是柔软的吧?

“不提了,不说了。”——因为我懂。

你知道吗,我比任何人都不想你离去,又比任何都希望你离去。

因为我爱你啊。

那些缺失不见的爱,像贫瘠之地的种子,从你出现在我生命的那一刻起,一点点被唤醒。

若世上真有一见钟情,宋岳的出现叫她信了。

宋岳感到喉咙发涩。

那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又出现了。像温柔的潮水将他淹至窒息。他宛如一叶小舟,被软绵绵的潮水,轻而易举的被掀翻。

曾经宋岳觉得攀登是神圣的。上天铸了山,造了人,人对山的向往,顺应天道自然。

这一刻,宋岳发觉自己是自私的。一直以来都是。

他将她抵在水泥墙上。他们吻在一起。

任窗外台风咆哮,暴雨肆虐。

什么天道,什么自然,都是人类面对未知疆土所迸发出的欲望,盖上了一顶冠冕堂皇的帽子。

或许在这一刻,宋岳才真正意识到,他所做的这一切都不是为了征服。登山从不为了征服。

——令他强大的同时也在令他软弱。

殊不知无形无意之间,他二十六岁这年遇见、爱上的这个女孩救了他的命。往后的日子里,一次又一次。

汗水雨水,风声吟声。

十指相交,红绳相糅。

命里。梦里。

楼下小卖部,一个穿长薄风衣的男人第无数次按下那串号码。不是打不通,就是打通了没有人接。

“台风来啦,回家吧。”小卖部老板是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清点完账目,见人还没走,又催说:“我要收摊啦。”

“不好意思,”莫文滨问,“你这儿有伞卖吗?”

“有的有的。”男人拿出一把透明伞。

“多少钱?”莫文滨问。

男人想了想,“算了给你批发价拿去吧。5块。”

莫文滨从兜里拿出皮夹,又从皮夹里拿出50给男人。

男人面露难色,“没更小的了吗?没零钱找了。”

“那下次再找给我吧。”莫文滨说着接过伞就要走。

“不行不行,”男人追出了收银台,“你不住在这儿吧?”

莫文滨询问的看向男人,摇了摇头。

男人说:“我就说吧,下次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我这人记性不好。这样吧,你在店里再挑点什么东西走吧。”

莫文滨说好。他想都没想,要了包黄鹤楼软红。

撑起伞,走进雨中。

殊不知5级风以上这种廉价伞就已经毫无用武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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