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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岳(4)

作者: 狎鱼 阅读记录

女生有过经验,问:“姐姐你是不是痛经了?”

冷因大半张脸捂枕头里,哼了一声。

“我,我去找热水袋。”不对啊,大夏天哪来的热水袋?女生正着急,突然想起来什么,“我同学有止痛药,我去找他要。”

半分钟,女生带着一个男生进来。

“我爬山应急用的,你要来干嘛?”

“哎你别问了,回头还你整盒。”

密码锁又倒腾了半分钟,男生掏出一盒布洛芬,“不用还了。”说完就出去了。

女生望着门口,冷因又呜了声,她才想起来倒水喂药。

大约过了半小时,冷因回到了人世,有种劫后余生的惝恍。

五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但很奇怪的,似乎比先前更安静了。

不到十分钟就熄了灯。

冷因坐床上扎了个马尾,轻悄悄的出了门。

客厅沙发上还有人聊天。高跟鞋不好走路,冷因问他们有没有多余的拖鞋,一女孩进屋给她拿了双一次性拖鞋,冷因要给钱,她摇头说:“送你了。”

拖鞋还是新的,塑料纸包着,上面是一串英文。这串英文她见过,在某个香港富商身上。

“谢谢。”

“不谢。”

廊道又走出一个人,是先前那个女生。她无视沙发上的狼人杀牌友,问冷因:“姐姐你去哪?”

“下楼逛逛。”这回她是真饿了,而且担心再疼起来影响他们睡觉。

“你等等,”女生揉了揉眼睛,“我换件衣服,和你一起去。”

凌晨两点,街上一点不清静。

冷因问:“你不睡觉?”

女生没说话。

她又问:“心情不好?”

女生这会儿应了,“一般般。”

棉拖还是不好穿,路过一个鞋摊时,冷因买了双一脚蹬的绣花布鞋,只要15块钱,她怀疑进价不到5块。布鞋是藏蓝色的,上面绣着桃粉色的花,显得她脚很白。

女生指着鞋上的花,说:“这是杜鹃,我们那叫‘索玛’,每年春天开遍了山。”

“索玛?”冷因问,“你是少数民族?”

“是呀。我爸妈都是彝族的。”

“你叫什么名字?”

“苏格莫。”

路过一家夜宵档,女生扯了扯冷因衣角,压低了声音道:“姐姐,好像有人在看你。”

“哪呢?男的女的?”

“男的男的,七点钟方向。”

冷因转头,夜宵档外的几张木桌都坐了人。她问:“哪个?”

“外卖小哥,”苏格莫余光往后瞟,特务似的,“他好像发现你在看他了。”

冷因心道,现在人这么懒吗,怎么突然的到处都是送外卖的?她挑挑眉道:“发现怎么了?他能看我,我不能看他?”

冷因说着停下脚步,看向苏格莫,问:“你想吃什么吗?”

“啊?”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苏格莫说没有。冷因点头,看向七点钟方向那个宵夜档,“那就这家吧。”

外头坐满了,苏格莫要进去看眼,冷因说在外面等她,如果有人走了也好占位。

冷因走到那个“看她”的男人桌边,男人在吃一盒炒粉,头没抬。

“请问现在几点了?”

“两点十五分。”脱口而出。

冷因环顾四周,没钟啊?奇怪了,“你怎么知道?”

这口炒粉大概吃了他一个世纪,男人缓缓咽下才道:“两点下班,过来五分钟,停车点菜五分钟,等菜三分钟,吃了两分钟。”宋岳终于抬起头看她,“现在和你讲了一分钟,两点十六。”

“……”

这时,苏格莫转出来了,走到冷因身边说:“里面全满了,而且都刚吃没多久的样子。”

冷因下巴指了指面前这桌,“那就坐这儿吧。一个人,四方桌,浪费资源。”

苏格莫这才发现,桌上坐着的是刚才讨论的“外卖小哥”。

苏格莫有点不好意思,“要不我们换一家……”

“行不行啊,给个准话。”冷因指尖点了点木桌,明明轻轻点了两下,发出的咚咚声却很有力量感。

——真是叫人不得不听见,宋岳抬起头,“你们坐吧。”

冷因笑着说了声谢谢,但没坐下,说:“那你帮我们看一下位,我们进去点个单。”她扫了眼柜台,见没人排队,补充道:“两分钟,你应该吃不完。”

果然,两分钟一到人就出来了。宋岳觉得自己今晚吃的很慢。

冷因走过来时勾了两塑料凳,一把给苏格莫,一把拖到宋岳对面坐下。

苏格莫接过凳子,先谢谢冷因,再在宋岳旁坐下,又谢了宋岳。宋岳嗯了一声,看也没看她俩,拧开瓶盖喝矿泉水。苏格莫觉得这人真膈应。

“对了姐姐,”苏格莫想起道,“还不知道你名字。”

“也不知道我年龄。”冷因撑着下巴,唇边微微漾起梨涡。

苏格莫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管人家叫姐姐,有些抱歉的说:“感觉你比我大呢。”

“没错,我比你大。”冷因看了眼桌对面,对苏格莫说,“名字我得悄悄告诉你。”

苏格莫问她为什么。

她答:“好听,怕人惦记。”

点单上的很快,都是大锅里现成的:苏格莫的椰汁凉粉,冷因的猪肝粥。

他们家椰汁凉粉是招牌,五花八门的料很足,冷因很喜欢糖水,不由得看了两眼。

苏格莫捕捉到了她的目光,用教唆的语气道:“你已经吃了两片布洛芬了,不作死不会死。”

“……”冷因感觉对面男人目光动了动,当然只是感觉,因为当她看过去时,目光又掉进了炒粉。

“借你药的同学是男生吧?”见苏格莫点了点头,冷因问,“怎么会有布洛芬?”

“他们登山的包里都会揣些这些东西。”

这次不是感觉,冷因看见对面抬头了。她突然觉得这人很适合登山,个高腿长皮肤黑,长相也有点山里的气质——褒义的。

她点头,“登山啊,挺酷的,”

苏格莫猛的摇头,“酷什么酷,还不就是用来把妹的,狼人杀都打成行客分享会了。”

宋岳吃完了炒粉,拧开瓶盖咕噜咕噜的喝水。终于值完了每周一次的晚两点班,困倒不是很困,只是累得不想动。

苏格莫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宋岳突然想动了。

他放下空瓶,苏格莫已经离开了,桌上只剩下两个人。

对面女人穿着浅粉色的T恤衫,黑白运动短裤,头发抓在脑后,素面朝天。宵夜档外的白炽灯下,她的脸更白了,粉白粉白的,像花蕊带粉的白杜鹃——白索玛。

“喂,”她开口了,用一种摸不清原因、但很认真的语气问他,“我们见过吗?”

我们见过吗?确实是个既浪漫又烂俗的搭讪方式。只不过一来一去直至眼下,宋岳觉得是这女人是在以一种报复的心态、故意玩自己。

“没见过。”

“哦。”若有所思的表情,但不再问了。

宋岳起身收掉塑料盒跟空瓶,丢完垃圾后,苏格莫回来了。

电单车就停在街边,离桌子不到两米。宋岳插上钥匙,启动,接电,没有马达的响声,所以桌上的谈话字字清晰。

苏格莫一坐下,冷因就问她:“你听过‘面孔遗忘症’吗?”

苏格莫摇头。

“俗称‘脸盲症’。”

“噢,听过。”

“知道是一种什么感受吗?”

苏格莫再次摇头。

冷因笑说:“你看这世上形形色色的人,就跟看花果山上的猴一样。你能记得猴长啥样吗?”

苏格莫头都摇大了。

“姐姐,你有脸盲症?”

“对。”

“那你怎么知道我是我。”

“傻啊你,”冷因舀了口粥进嘴里,“又没换衣服。”

“对哦!”苏格莫又问,“那撞衫怎么办?”

冷因目送电动车、电动车上的外卖服消失在街口,摇头说:“一样衣服的,我真认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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