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因岳(20)

作者: 狎鱼 阅读记录

还没走出电梯,冷因就听见了琴声。是舒曼的《梦幻曲》。安静,柔情,像童话。

是莫文滨。他回来了。那年莫文滨二十,在美国上大学。

忽然,静谧的琴音糅进一线弦音。是小提琴。那梦幻般的乐音几乎幻化成了一幅油画,渗透厚实的木门,将门外的冷因吞噬。

不得不承认,钢琴和小提琴搭配得是那么好,那么天衣无缝。以至于她不忍叩门,告诉里边的人她在这里。

琴音落,话音起,她才记起自己前来的目的。

“提琴拉得越来越有味道了。”

“你钢琴也是。”

“没。这首简单。”

“文滨,倩倩,过来吃水果了。”

江倩也回来了……刚才的提琴……果然是她。

“不吃了,妈。”

“……谢谢师母。”

“又去买奶茶?报纸上说那珍珠是塑料做的。”

“算了。难得两人都在家,况且今天文滨做主。”

脚步声噔噔噔,越来越近;冷因想调头,已经迟了。

门开了,江倩露出个头,看见门外的人,愣了愣,说:“小因?”

“小因来了?”江老师在屋内喊,“外头热,快进来吧!”

冷因和江倩打了招呼,经过莫文滨的时候又打了招呼,低着头走进了屋。

那天,她弹了舒曼《童年情景》第28首,德文“Erinnerung”,中文“回忆”。

这首曲子右手有两个声部,第一次接触有些难以辨认,但好在速度不快,冷因练了一周终于能够清晰的将双声部区分开来。自我感觉还不错。

冷因也确实弹得不错。整首曲子下来,江老师没有打断过她一次,这意味着没有错音,没有疏忽的升降调和回音符号。

一曲弹完,她回头,发现江老师淡淡的笑着。阳光透过纱帘,惺忪的散逸在四方琴房,和恬静的琴声糅在一块儿。

“小因,”江老师问,“你有爱上过什么人吗?”

从小经历让她比同龄人更成熟;但从小的经历同样让十三岁的冷因唯独对“爱”的概念不明不白。

冷因说,江老师,我没有。

江老师笑了,点头道:“也是,等你长大后就明白了。”

出了江老师家,冷因觉得阳光更亮了,亮得发白。世界像是假的,比梦还假。

奶茶店门口围了一圈穿校服的学生。他们背着双肩包,穿着帆布板鞋,男生后背浸了一圈汗,女生时不时拨弄额前的齐刘海。每一个动作、表情,都是那么的叫人羡慕。

只有一男一女没穿校服。干净、成熟的衣着将他们与这些学生区别开来。整洁、得体的衣着又将他们与冷因区别开来。他们坐在高脚凳上,男的手舞足蹈的说着什么,女的咬着吸管笑。

冷因看见他们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贴在一起,消失在刺眼的白光之中。

一并消失的,还有裤袋中燃烧殆尽的字条。

以及字条上蹩脚却认真的一句,“生日快乐”。

☆、第 16 章

“听说你申请成晚班了?”吃晚饭时,凯子问道。

宋岳扒了两口饭,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声。

凯子突然郑重其事的喊了一声“丘山哥”,郑重其事得宋岳不得不抬起头,等待领导发言般的望着他。

凯子清清嗓子,说:“咱就算没有夜生活,也不能这样自暴自弃啊。”

宋岳一口饭差点喷他脸上。

“你丫……”宋岳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

“我,我开玩笑的。”凯子憨憨的笑了几声,“你干嘛改晚班呀?”

“能多挣点是点吧。”宋岳随口答着。

晚班每单加2元,日积月累下来也不少了。

凯子点点头,说:“丘山哥,好好干,我看好你。”

“你呢?”

“嗯?”

宋岳问他:“有啥别的想法没有?”

“哎,想是想过,可差不多门槛的赚得还没这多,” 凯子朝宋岳伸伸手,“递我下辣酱。”

宋岳把辣酱给他,“那以后呢?”

“以后啊,”凯子低吟着,舀满一勺红扑扑的辣椒皮浇到饭上,“以后就回老家吧,相个媳妇。家里地还得有人种呢!你呢?”

宋岳点头,“差不多吧。”

凯子以为丘山嘴里会蹦出什么不得了的理想——他一直觉得丘山有过人之处——没想到竟是这。说实话,有点失望,同时又很欣然丘山哥也成了盟友。

“出来时觉得大城市好,空气是甜的,菜是香的。后来才闻出尾气,吃出味精。咱这样的,打上半辈子工也买不起一套房,” 凯子搅了搅辣油米饭,挖了口送嘴里,“广东辣椒太寡淡。”

宋岳尝了一口,确实没味。他朝店外看去,透过油腻腻的窗玻璃,行人来来往往,路口塞成一片,对街的高楼闪着灯,底层外墙拉着一幅巨大的招聘广告——“世界那么大,先到我们这儿”。

每当这时,他就想起丘陵、烟田,放牛的彝女、百褶裙,玉米地回来后扎堆喝酒,一碗接着一碗,歪歪倒倒的回家,来日天没亮又上山、下地。

那样的生活。不。

宋岳看了眼时间,起身对凯子说:“你慢慢吃,我走了。”

凯子问他:“几点下班?”

“三点。”

“嚯,”凯子咋舌,递给宋岳一瓶没开过的水,“今晚报有雨,注意安全。”

“今晚有雨,爹让咱们早点回去。”包厢门移开,一个周身潮牌的年轻人走进来说道。

音乐太吵听不清,年轻人又重复了一遍,沙发上稍微年长些的男人才慢悠悠回道:“自个儿在外边喝酒,让咱兄弟俩回去。真是越老越多事了,甭理他。”

说罢,那位兄长坐起身,搂住身旁长发披肩的女人,问道:“宝宝,今晚要下雨哦,你怎么办呢?”

两人脸近得快要贴在一起。冷因点他鼻尖,缩了缩下巴,笑说:“关心起我来了?”

“不然呢?”兄长伸手指指包厢里的另外两个女人,看向冷因,“难不成我关心她们?”

冷因回了一个会心的笑。

兄长学着她的样子,用指尖点了点冷因眉心,“不如今晚跟我走吧。”

冷因转身,托起桌上的酒杯,在他面前举了举道:“酒还剩这么多呢,喝完这些能走得出这门再说吧。”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兄长皱眉,他弟弟对门口喊了声“进来”。

是夜场经理,小心翼翼的推开门,一脸笑的走到那位兄长身边。冷因看出来了,那是赔笑,于是放下酒杯,坐直身子静候。

经理贴着兄长耳边说了几句话。

男人听完话,颇有几分兴致的看向冷因。他将冷因上下打量一番,摇了摇头,“不行。”

经理早就有所准备,又说了两句什么,男人“唷”的笑了一声,用那戴金戒的拇指蹭了蹭冷因下颏,依依不舍的看着冷因,回经理说:“他想要就给他吧。”

“小美人,后会有期了。”

冷因随经理出了包厢。

兄长问他弟弟:“你猜经理跟我说什么?”

弟弟回答:“有人想点她。”

“出多少钱?”

“……包我们一晚上消费?”

“可以嘛!”兄长又问,”那你觉得这女人值多少钱?“

“能值多少钱,一个公主。长得好看,也就顶一晚上消费吧。”

兄长摇头,“错。一文不值。”

“再美也是别人玩过的。脏。”

VIP1门口,冷因追上经理问道:“谁啊?”

她心里已经打了一路的鼓了,毕竟这间房低消上万。

“你进去了自己问,”经理又压低了声音叮嘱她道,“里边只有一个人,包了一整晚。我们这里的规矩你清楚,什么是分寸什么事出格不需要我多说了吧?去吧,把客人陪好了这个月业绩算你过。”

冷因心道:一个人包一整晚?陪好了还过业绩?这人是给您塞了多少钱?

上一篇:在等你 下一篇:军爷枭宠:萌妻是影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