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之蘅踟蹰再三,终于没有再多说什么。
其实已过去了这么久,曹安指不定早就歇了对她的心思,且今后有首辅府压着,想来他也不敢再造次,能跟许曼一起好好过日子。
白天跟着嬷嬷学规矩。
晚上还要抽出时间来练字。
经过努力学习,以及刻意改变,许之蘅进步得很快,乍看上去已与京中的那些世家贵女无异。
且在首辅府锦衣玉食的娇养中,她早已褪去了以往那些在市井摸爬滚打的粗陋,她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太大变化,可期间去过孔家一次,孔母围着她转了两圈,声声赞道她已脱胎换骨,与从前简直判若两人。
那股子不服输的韧劲儿还在。
只是许之蘅更擅于伪装,且没什么必须要撕破脸去争的东西,所以整个人显得平和了些。
管事嬷嬷年事已高,在如此频繁授课的强度下,难免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恰好今日休沐,嬷嬷大手一挥,放了她们半天假。
许之蘅原是还要在家中温书的,可孔春在蘅芜苑中却实在呆不住了,“好蘅娘,外头秋阳正好,你就不想出门逛逛么?权当陪我,去吧去吧,就逛一个时辰,可好?”
肖文珍也笑着劝她,“都学了这么些日子了,是得劳逸结合,今日城中热闹得很,蘅儿出门瞧瞧吧,记得多多带上几个侍卫。”
眼见母亲都发了话,许之蘅只得搁下手中的狼毫笔,进房间换了身衣裙,带着孔春与丫鬟出门。
才走出蘅芜苑没多远。
远处垂花门处,远远走来个俊朗男子。
银灰广袖衣袂间裹挟着松涛之气,玉带束腰,环佩轻响如碎玉投波,乌发束拢于玉冠之下,剑眉星目,丰神俊朗,似柄未出鞘的古剑,锋芒未露却威压自生。
许之蘅对谢昭珩的感受,很是微妙复杂。
她夜雨那日被里正搀扶着下山时,只觉二人今生今世都不会再产生半分关联,可谁知入了京城,恢复了身份,兜兜转转竟还是避免不了要同此人打交道。
比起忿恨,怨怼。
她现在对此人更多的是害怕。
她忘不了那日在京兆府中听到的凄厉嚎叫。
也忘不了他轻飘飘的那句“剁碎,喂狗”。
其实越了解晋王,就越知道他是得罪不起的存在。
谢昭珩手握虎符,统管万军,有皇帝宠爱,有太子撑腰……在哪里都能横着走。
所以那日谢昭珩登门致歉,许之蘅态度很是恭敬,就算是冲动下将他的糕点喂给旺财,她也隐隐有些不安。
可他或是于心有亏,又或是他不屑同她计较,反正谢昭珩终究没将她如何。
今后免不了要见面。
既避不开,那正常心态应对便是。
许之蘅深呼吸一口,耐着性子,转腕屈膝,规规矩矩给他行了个见安礼,“晋王殿下万安。”
好在晋王显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好似二人也未曾有过任何龃龉。
淡冷的眸光在她身上落了落。
转瞬又移去了别处,阔步离开。
许之蘅微松了口气。
心中又不免好奇,叫住了个跟在身后的小厮,“晋王殿下来此所谓何事?”
“回禀大姑娘,晋王殿下今日登门,是来与老爷对奕的。大姑娘有所不知,京中一众子弟中,也就晋王殿下能与老爷有来有回对上几盘,他们二人,乃是忘年棋友。”
原来如此。
许之蘅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那小厮眼见她无其他吩咐,便垂低了身子退下。
孔春自那日在京兆府被晋王敲打过后,见了他便如见了阎罗王,眼见四下无人,已全然忘却伴读女使的身份,抱着许之蘅的胳膊就往府外走,直到上了车驾,都是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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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笔直攀升,而后又袅袅散去。
黑白两色的棋子,与棋盘相碰,发出清脆的“啪哒”轻响。
一个是在官场沉浮多年,老谋深算,颇懂得权衡算计的首辅;一个是在战场杀伐果断,锐气正盛,懂得调兵遣将的晋王。
许承望主守。
谢昭珩主攻。
棋盘上黑白交错,如烽火连城。
随着玉盏中的棋子叮咚作响,棋盘上局势也瞬息万变。
许承望指尖摸索着棋子,言语中却似有深意。
“这角棋形稳固,已成了进可攻退可守的无忧角,润甫形势大好,可喜可贺啊。”
谢昭珩唇角勾出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修长的指尖拈起黑子,骨节泛着冷润的光泽,银白广袖扫过案几,“啪”得一声,棋子精准压在星位。
“看似稳固,可这处却有些金拦井的意味,似是暗藏玄机,还需谨慎行事,方才能保住眼前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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