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因在乡野长大,许之蘅全然不懂贵女们的那些弯弯绕绕,行事有种直来直去的粗蛮。
且丁叔之所以拦着不让她认亲,就是因为首辅府有人要害她性命,而这府中最有动机对她动手的,就是许之珠的母亲娟姨娘!
“既三妹妹敬酒不吃吃罚酒,那自然也无需同她客气,来人,将她的东西全都扔出院去!”
仆婢们得了这声吩咐,立即如抄家一般,汹汹冲进各个房将,将许之珠珍藏已久的那些华服衣裙、钗镮首饰,全都一股脑扔到院外。
许之珠从小到大受尽宠爱,哪儿受过这样的屈辱,哭得泪如雨下,也顾不得什么体统,立即挣起身来就要同她拼命。
“今后这个许家,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许之蘅在乡野住了那么久,又岂是吃素的?如许之珠这样娇滴滴的贵女,在她手里落不着一点好。两个主子都已经动上手了,站了满院的仆妇婢女们自然不遑多让,通通撕扯在一起,场面甚为难看。
此时。
住在附近知夏斋的许曼,听到动静匆匆赶了来,她是个性子文柔的,此时被这场面吓得心慌发颤,却还是抖着嗓子上前劝架。
“莫打了,你们都快莫打了!”
二人被她分开。
准确得说,是许之蘅松开了对许之珠的钳制。
许之珠此时发髻松散,衣裳凌乱,却还是不服输咬着牙上前,却被许曼张开双臂拦住。
许之珠此时正情绪失控着,便直接将气撒在了许曼声上伸手就将她推开,几乎是歇斯底里般,尖利着嗓子出声。
“你个贱婢爬床生下来的遗腹子,此处哪有你说话的份?!”
空气骤停。
落针可闻。
就在这个瞬间,院内所有人都收了手,纷纷扭头头去看许曼的脸色,她被推得脚底踉跄两下,得亏许之蘅伸手搀扶,才没有摔倒。
孔曼从来都是这个家里最没存在感的那个,鲜少受到人关注,现在感受到众人异样的眼光,只觉羞辱悲忿齐齐涌上心头,面颊胀红成猪肝色。
许曼下意识想躲,仓惶垂头,恨不得能有条地缝能让她钻进去,许之蘅看出她的无措,上前一步,将她的身形挡在身后,朝众人喝声道。
“事情已了,你们也不必在此处傻站着了,该收拾收拾,该滚蛋滚蛋。”
许之珠眼见不是对手,也没有想着再在此处纠缠,只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许之蘅,你给我等着,这事儿没完!”
恨声放了句狠话,便被仆妇们簇拥着走了。
待人走得差不多,许之蘅立即转过身来,温声询问道,“曼姑姐儿,你没事么?她方才有没有伤着你?方才那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没、我没事儿。”
许曼偏身至一旁,执起巾帕掖掖眼角的泪花,喉嗓中带着哽咽,她压下起伏的情绪,甚至嘴角还扯出几分勉强的笑容。
“大姑娘,你今日闹了这么大一出,决计压不下去,兄长回家后必会过问,他向来不喜后宅争闹,且也很宠爱珠儿这个女儿……你们姐妹如此失和,兄长只怕要动怒……”
“我、我身上有些不爽,这就先回去了,大姑娘还是好好想想说辞,如何将此事在兄长面前应对过去吧。”
“多谢曼姑姐儿的提醒,我心中有数的。”
许之蘅点点头,又凑近了些狭促眨了眨眼,“且不瞒你说,就算父亲怪罪我也不怕,我皮糙肉厚的,无论是跪祠堂还是打手板,都伤不了我分根毫毛。”
这话说得俏皮,消解了不少许曼方才的尴尬,她不由有些忍俊不禁,浮现出些真心的笑意,她盈盈望向许之蘅。
“大姑娘若能早些回来就好了,如此我在这府中,也能多个能说话的伴儿。”
——
桥归桥。
路归路。
恩义两清。
各不相欠。
二人分明已经约定好划清界限。
可谢昭珩也不知为何,那日在车架上,远远望见她意气风发站在茶寮前时,心中隐有些什么在作祟,鬼使神差般又折返回去,唤来五城兵马司的人,将她带到了京兆府。
他说服自己是为了以绝后患。
敲打敲打她那胆小的闺蜜。
仅此而已。
所以谢昭珩没见她。
实则是就算是见面,二人除了气得干瞪眼,牵扯那些没完没了的旧事以外,也无其他好说的。旁敲侧击警示了番她那好友几句,就命人去传话,让她们回去了。
可她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安分。
未经通传就独自跑了出来。
何止是不安分。
还依旧鲁莽、愚蠢、不知所谓!
当下竟认定他对孔春下了杀手?
杀人也有讲究的。必要在月黑风高夜,狂风暴雨天,悄无声息,不知不觉了结。哪怕是用脚趾头想想,都知谢昭珩既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拿人,就不会将她们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