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小娘子好好看看,我手上这张盖了官印的,才是正儿八经与官府签订的文书。”
“你们必是刚来京城吧,那些黑了心的中人,专找你们这样无依无靠的外乡人下手,就连你们手中这纸文书,也是另有歧义的,就算告去官府也无人会管。”
那娘子又仔细看了看期限,“好在这租期才半年,损失算不上惨重,我以前还见过签了十五年的呢。”
“这样的事情几乎天天都有,你们也切莫难过,权当是吃一堑长一智了,快快走吧……”
可就算只有半年的摊位费,却也是丁翠薇身上所有的家当。
若当真只有她一人损失便罢,偏偏还连带着孔春的家私也赔了进去。
两人只觉天都塌了。
孔春自责掉下眼泪,“薇娘,都怪我,是我那日没能将那文书好好看清楚。”
丁翠薇欲哭无泪摇摇头,“他们那等积年成了精的中人,既有心坑害,又岂会让你看出蹊跷?说起来你是受我连累。”
“那中人是我找来的,他看过我的户籍文书,必是瞧上头只我一个人名字,料定家中已无人为我出头,所以才会将注意打到我头上。”
孔春掐着巾帕抹抹眼泪,“也不能怪你,是那贼人设计构陷……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这个暗亏吃得……实在是憋屈至极。丁翠薇的指尖在袖下紧攥成拳,咬着牙根道。
“此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珍儿,你先将馄饨车推回去,阿春,我们一同去找那中人寻个公道。”
可今时今日。
公道并未落在她们身上。
倒也寻到了那中人,可才短短几天,他就立即翻脸不认人。
远远望见她们的身影,掉头就跑,不仅躲在间茶舍里头避而不见,还命茶馆小厮拿着棍棒出来撵人,眼见她们不走,就拿出客人喝剩下的茶水,一泼而下。
丁翠薇一人挡在前头,孔春只洇湿了些裙摆,而她自己则浑身湿透,犹如个落汤鸡般。
又被那几个小厮一顿推搡,齐齐跌落在地。
孔春自小到大都没见过如此阵仗,更是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帷帽下两只眼睛已哭得已肿成了核桃。
“呜呜,薇娘,那银钱我们要不回来的,算了,咱不要了……”
丁翠薇抬手擦擦脸上茶水,满脸坚毅。
“都是积攒下来的血汗钱,凭何不要?”
可那中人是个老奸巨猾的,瞧今日这阵仗,或许堵不到人,丁翠薇一来不想在此处白耽误功夫,二来也担心孔春有个什么闪失……正想着是否要改天再同那中人算账时,婢女珍儿回来了。
也是哭着回来的。
看见二人被欺辱至此,哭得就更厉害了,珍儿伸手将二人从地上先后拉起来,然后掐着手帕给孔春上下拍灰。
“呜呜呜……小姐,薇娘,都是奴婢不好,米粮铺那头也出了岔子。”
“原定的是巳时二刻去取面粉,可院中事务太多,奴婢就耽搁了一两刻钟,方才去时,那掌柜的竟就不让奴婢取货了,呜呜呜……”
?!
什么?
这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丁翠薇气得满面胀红,暂且抛下此处,急晃晃又往那间米粮铺赶,气得同那掌柜理论。
“我们交了订钱,在你这定了五斤面粉,不过才晚了两刻钟,凭何就不让取了?”
那掌柜的见她这副浑身湿透的倒霉模样,愈发不耐烦搭理她,没好气说了声。
“……明日再来取呗。”
“今日肃国公府临时设宴,他家老主母要给宾客准备长寿面,面粉正好缺了五斤,便暂且用你定的货挪用了。”
其实丁翠薇今日也不着急用面粉,可她委实被掌柜的姿态气到了,这话轻飘飘的,好像合该就是如此。
甚至有几分她这么个贫贱百姓的东西,能够被那些世家勋贵挪用,不仅不该心生怨怼,甚至应该觉得荣幸的意味。
若是放在平日,丁翠薇也就算了,可今天接连碰壁,她那股犟性也被激起来了。
她浑身绷紧,双眼发红盯着那掌柜,逐字逐句斩钉截铁道,“那五斤面粉,我现在,此时此刻,就要。”
那掌柜的听出她语气中的迥异,不得不带了些无奈的语气再次说道。
“你这小娘子,生得倒是几分好颜色,却怎是个听不懂人话的?我都说了今日没有,让你明日再来。”
“明日再多赠你二两,好了吧?!”
丁翠薇沉着眼,坚持道,
“我现在就要。”
这次掌柜气得瞪圆了眼,“你莫不是吃错了药?又没说不给你,区区五斤面粉有什么好在这儿较真的?耽误了肃国公府的宴请,你担待得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