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记住了。”
丁叔交代了一通,又说了些离开桃源村后的善后事宜,可丁翠薇心里还拿不准此事,嘴上只随意应承着,只将话头往眼前的晚膳上引。
饭菜不多时就做好了,三人落坐在膳桌旁。
因着方才的龃龉,丁翠薇心中还有些不痛快。
而俞泽倒像个无事人一般,依旧是那般风轻云淡的模样,期间甚至还给她夹了好几筷菜,行事滴水不漏,丁叔见了都连连称赞。
可丁翠薇却觉得愈发膈应,压根没什么胃口,简单扒拉了几口就撂下筷子。
她起身离开,在院中深呼吸几口,想着照例查看查看家中牲畜。家中的鸡已被吃得差不多了,猪正在栏中睡觉……
至于旺财。
以往它总是将食物吃个精光,连盆底都会舔到发亮。
近来也不知怎么了,或是学会了自己偷摸溜出去逮食,盆中狗食经常原封不动,不见半分消减。
“坏狗,笨狗。”
“我就不该将自己口粮省下来留给你,真真浪费。”
丁翠薇叹了口气,将盆中剩余食物倒了,照旧涮干净放回原处,而后又给它换了盆水……直到做完这一切,才扭身朝回走。此时丁叔拎着桶外出打水去了,膳桌前只俞泽一人。
丁翠薇刚想开腔说话……
就瞧见让她难以接受的一幕。
只见俞泽将那只堆满食物的圆碗,直接整个掀翻倒扣在地。
肉菜汁水淌了一地,而在旁蹲候已久的旺财,立即摇着尾巴向前,不急不缓地吞嚼,发出心满意足的吞咽声。
以他行云流水的动作,以及旺财的配合程度来看,这一人一狗如此行事,显然已不知重复过多少次。
仿若晴天霹雳。
丁翠薇眸光震动,怔愣原地,脊椎仿若被冰锥猛然刺入,浑身都被激起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恼怒羞耻,这些情绪通通涌上心头,浑身都止不住开始颤栗。
听见院中那个愈行愈近的脚步,骤然顿停,然后略带几分踉跄仓惶离去……
俞泽神色木然,眼底似霜,身周冷得仿若能将空气都冻到凝结。
——
夜色如墨。
万物俱静。
只有木棒敲打铜锣的敲更声,悠悠遥遥荡在夜空中。
此时县衙门口,出现了个獐头鼠目的男子,他右臂受了伤,打着绷带挂在脖颈上,冒着夜色踏上石阶。
值夜的衙役本就困乏,听见动静掀起耷拉着的眼皮望去,认出来人后愈发没什么好脸色。
“刘瘪三?你不是方从狱中放出去没两月?怎么,这是大半夜又招惹了哪家小娘子,自首来了?”
刘瘪三站在阴影中,对衙役的讽刺充耳不闻,只眼底泛着阴狠。
“听说瑞王正在追查逆党,但凡形迹可疑者都要抓起来严加拷打,便是巧了,我知桃源村中近来多了个外乡人,瞧着很像是瑞王要抓的乱臣贼子。”
第20章
原以为就丁翠薇那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必会当场发作。
谁知竟没有。
她随意寻了个由头,在院中独自呆了整整一个时辰,回房时眼眶红肿着,声音也略有些瓮动沙哑,不过却未同俞泽多说什么,只轻道了声“睡吧”,就吹熄了蜡烛。
以往上榻的瞬间,她必就如八爪鱼般主动贴上来了,今夜却一反常态,只规规矩矩躺着,双手交叠在腹前,压根就没有想要同他亲近的意思。
……
一切都照着预料进行着。
在身侧之人辗转反侧,床板的吱呀作响中……俞泽睡了个好觉。
一个佯装无事。
一个熟视无睹。
直到翌日早膳,二人都默契维持着这种表面的风平浪静。
天色昏暗,乌云在天边翻滚涌动,道道霹雳闪电在云层中隐现,树枝也被狂风吹得摇曳。丁叔抬眼看了眼天色,“嘶,这瞧着是要下雨,你们记得将衣裳收了,我去趟里正那里,待会儿就回。”
“叔伯,将伞带上。”
丁叔一走,二人间被粉饰出的太平,瞬间烟消云散,整个院中都笼罩着种令人局促不安的尴尬气息,丁翠薇瞬觉浑身都不自在,指尖无措地搓着衣摆。
她暂且先将晾着的衣裳收了,将其一一叠放整齐,而后抬眸望了眼正在看书的俞泽……只觉有些事情终究要解决。
她做足心理准备,缓行至俞泽身侧,语调轻软。
“掐指算算,自我同夫君在河边相遇,已过去两个月零七天。在此期间,我自问对夫君还算殷勤,从不怠慢,有何事也从不藏着掖着……可夫君待我,却好似并非如此。”
“夫君夸那香囊好看,却并不上身;夫君赞我厨艺上佳,却扭脸就将其倒去喂狗……我真真想不明白,夫君为何要如此言行不一,夫妻本该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两人,若将日子过得长久,便不能这么糊弄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