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之蘅瞬间怔愣当场。
她瞳孔紧缩,心中生出些无措,慌乱垂下乌羽般纤长的眼睫,瑟着嗓子问道,“……你是如何得知……”
冉修杰原还有几分将信将疑,可现在瞧她这反应,便知不会有假,手掌紧攥成拳,指节发白,却还依旧保持着冷静,“若非翰林院的曹安告知,只怕我还被蒙在鼓里。”
这该死的曹安,怎还跑到冉修杰身前去说舌?
必是他心理扭曲,自己婚约被毁,就见不得她觅得如意郎君!
许之蘅愤闷地舒了口气。
她打从心底里,是不愿舍弃这桩婚事的。
毕竟冉修杰性情温和,对她真心相待,无论相貌还是才华,都是京中子弟们的翘楚,虽说肃国公夫妇那头对她不甚满意,可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她稳住心神解释。
“冉世子,以往因缘际会下,我是与晋王有过些牵扯,之所以没全盘吐露,是不想让这桩婚事多生枝节。且不管那曹安是如何同你编排的,我与晋王以往确实只是互相利用,从来就没有什么两情缱绻之说。”
许之蘅语顿了顿。
似是唏嘘,又似是自嘲。
“且你想也知道,晋王殿下堂堂天潢贵胄,岂会将个区区农女放在眼里。”
冉修杰定定看着她,眸光融融。
却还是忍不住犯上些酸涩之意。
他轻抿抿薄唇,脑中闪过那些晋王对她的特别之举。
“可你不是农女了。”
“蘅娘,你现在是首辅的嫡长女。”
“就算你当真对他无意,可谁都不能保证晋王已对你无情。蘅娘难道还不明白么?晋王那样一个冷心冷性之人,岂会当真因为条狗,就容许外眷随意出入王府?”
“晋王哪里会当真在乎只狗的死活,他在乎的分明是你。”
空气停滞。
落针可闻。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有些事就算许之蘅不想承认,可经过冉修杰的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是一根锋锐的针,挑破了她不想面对而躲避的屏障。
“可无论晋王怎么想,我心中都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修杰哥哥,我想要嫁的人是你,只要认定此事,我就不会轻易动摇,就算去晋王府我也从来都是循规蹈矩,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可话已至此,修杰哥哥若因那些旧事,就对我心生疑窦,想要解除婚约,我也是能理解的。”
“不,蘅娘,我不是……”
冉修杰眼见她神色坦荡,便知二人之间根本就没有私情。
他长这么大,头次对个女子动心,是打定了主意要娶她的,否则也不可能顶住压力,与家中双亲对抗那么久。
可乍然得知真相的情况下,冉修杰心中难免慌张。
且之前一直以为与她成亲的只是个寻常的平庸男子,谁能想到那人竟是手握虎符、执掌几十万兵马、在战场从无败绩的晋王呢?
此人是在太过强大,光芒太过耀眼。
冉修杰除了担心以外,又难免多出些嫉妒恨。
“蘅娘,其实我今日之所以来问你这些,不过就是想要问个清楚罢了,我并非不信你,也没有动过取消婚约的念头……刚才是我无措失言了,你莫要将其放在心上。”
“明日,明日你大婚之日要戴的钗镮想必造好了,我陪你去取,可好?”
听了他这番话,许之蘅的心一点点暖了过来。
若不是极其爱重,冉修杰又岂会做到这个地步?她心中觉得熨贴的同时,又觉得实在不该让他因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费神。
“好,那明日修杰哥哥来接我。”
许之蘅先是一口应下,蹙眉想了想,沉默一阵过后,又道,“其实现在已半月有余,指不定瑞王殿下贵人事忙,早就将婚宴那日的龃龉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不如两日后,我就将旺财接回蘅芜苑,倒也免得外头再传出那些流言蜚语。”
冉修杰觉得熨贴,脸上终于显出几分舒心的笑意。
“蘅娘能想到这处,实在是见微知著,便就这么办吧。”
“……两日后我陪去你,就在门外等着你。蘅娘,从今往后,你莫要再见他了,可好?”
许之蘅由这最后一句话中,听出浓烈的在意,以及深重的醋意,不由浅然笑笑,温声应道,“好。”
——
两日后。
正是个休沐。
许之蘅通常都是未时六刻到。
所以谢昭珩用过午膳后,就行至书房,将面对庭院的门窗打开,如此便能在俯首案牍时,一眼就能望见她与旺财嬉闹。
因着许之蘅频繁登门晋王府,京中已传出他们二人的流言。那些话并非是谢昭珩特意传出去的,毕竟他不稀得做出此等侮人清白之举……但却在他意料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