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之后,自行去祠堂跪三天,再将家规抄三十遍……倒也没人堵你嘴,若想去你父亲身前告状,便只管去。”
“珠儿不敢。”
“珠儿领罚。”
许之珠心中不忿,可也只能应了。
她无意捅去父亲身前。
因为就算去了也无用。
或许是感念以往镇国公府的帮扶之恩,府中大小事务,但凡是主母发了话的事,父亲通常都是就着的。
许之珠不敢面露丝毫不满。
待车架一停,甚至还要毕恭毕敬向主母退安之后,才逃也似的回了漱玉斋。
肖文珍心中挂念着女儿。
到府之后,就直接去了蘅芜院。
肖文珍行至榻边,发现女儿脸色确有些发白,瞧着是刚沐浴更衣过,鬓边湿润,身上还冒了些虚汗。
“蘅儿感受如何,好些了么?需不需要请太医上门把脉看诊?”
眼见许之蘅挣起身来,肖文珍立即取来软枕垫在她腰下,也好能让她靠得舒服些。
许之蘅带着抱歉的语气解释。
“母亲莫要担心,此事是我冒失,我也是到家后才发现小日子没来,就是裙子不知在哪儿沾染上了些红漆,所以自己才误会了。”
“身子无碍便好。”
肖文珍松了口气,而后又笑笑,“至于镇国公府那头,你无需担心,都是一家子骨肉,没人会就此挑你的礼。”
“母亲悄悄同你说,也就是你与宏业的婚事还没过了明路,方才宴上许多夫人,都想让我唤你过去说话,你提前回来躲躲清静也好。”
肖文珍眼见女儿有些闷然,特意挑了几件方才宴上的趣事说给她听。
许之蘅佯装认真听着。
可脑中想得,全是曹安方才的威胁。
一想到刘瘪三的尸体现下就在京城。
而她杀人的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被曹安捅出来,她就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坦。
就好似头顶悬着把锋锐的铡刀,不知什么时候会斩落在她脖颈上。
此时此刻。
许之蘅多想在母亲面前,将一切实情都倾吐而出。
可或是还没到糟糕透顶的地步。
或许也是太想太想维护在肖文珍心中完美女儿的形象。
……许之蘅攥着被面,终究还是忍住了。
她只就着话头,暂且试探着问道。
“母亲,我之前听云舒妹妹提起宜春侯府嫡子,此人手上有好几起人命官司来着,今日竟也能来镇国公府赴宴?”
“所以如我们这般钟鸣鼎食的人家,是不是当真无论犯了何事,刑部和大理寺都会卖个人情?”
肖文珍笑笑,只觉女儿有些过于天真,便温言细语着,将其中的厉害关系尽数说给她听。
“公侯将相之家,谁都有几桩腌臜的阴私之事,就算能约束自家,也免不了其他旁支借势作乱。”
“可事分轻重缓急,皇上之所以压着此事,是因宜春侯正在领兵攻打西南,为能让他安心领兵,所以才暂且没有处置他的嫡子。”
“天理昭昭,疏而不漏。”
“但凭他是谁,也越不过律法,今后终归都会有树倒猢狲散,清算的那一天。”
这寥寥几句话之间。
仿若道尽了无数王侯将相的兴衰史。
许之蘅愈发觉得一颗心七零八散落不到实处。
“那些仗势欺人,为非作歹的,皇上无论如何处罚都应该。”许之蘅嘴上符合着。
而后顿了顿,又顺着这话又问*。
“可……可若是手误呢?”
“又或者那人罪有应得呢?”
“母亲,以往有没有勋贵子女,错杀误杀,致人死亡的先例?大理寺又是如何判的?”
肖文珍眼见她这么感兴趣,倒还真蹙着眉头好好想了想,倒还真想起桩这样的案例来。
“永安伯爵府贺家的嫡次女,因生得貌美,有次在街上逛街时,遭到个有眼不识泰山的地痞调戏,贺家女儿学过些防身之术,狠推了那地痞一把,哪知那贼人磕碰到脑袋,竟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摔得没了气息。”
!
这听着与她雨夜时的情形太过相似。
许之蘅紧着喉咙立马追问。
“然后呢?”
“那贺家的女儿如何了?”
肖文珍默了默,而后将女儿揽入怀中,幽幽叹了口气。
“然后,那贺家的女儿就送回了老家农庄,被严加看守起来,永世都不得出。”
许之蘅呆愣住,心绪翻腾着,一下就由母亲怀中挣了出来,捏着拳头打抱不平道,“凭什么?那贺家姑娘何错之有,说到底这就是场意外,且那贼人难道不该死么?那贺家岂能如此处事?”
“这档子事刚闹出来的时候,京中也有许多人如你这般,为那贺家姑娘抱冤,可事实是……那贼人确实罪不至死,而贺家的女儿确有防卫过当之嫌。再加上当时围观者众多,影响极差,甚至有不少朝臣弹劾贺家家主当街纵女行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