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午时出门,未用晚膳,又受凉受惊,你让厨房煮着粥,放些安神驱寒的药材进去煮。”宋嘉罗顿了顿,道,“她肯定想吃白糖黏糕,但她现在体虚,吃多了胃滞,让她身体更不好,不能给她多吃,她要是不听,你就说是我说的。”
梅嬷嬷哭笑不得,一时间又觉得是熟悉的大郎,她下去让厨房的人煮点吃的。
梅嬷嬷走了,宋嘉罗再坐了一会,也要走了,一段时间没有回来,他已经适应了不再靠近夏府的日子,最后一次答应过来用膳,因为突发事情而爽约,那日到现在,偶尔在间隙时,想起她现在不知道怎么样。
如果不是今晚高董,他可能不会再来见她。
他不能只做柳嘉祯,他是宋嘉罗。
他得知宋保额是琉酆的皇帝后,就再也没有进入过琉酆,他隐姓埋名,用面具遮颜,只想杀了赵符戬,找个山林,看管好二叔,直到生命终点。
没想到夏南箐来了,他起初很反感她,更厌恶她蛇姬的体质,顶着柳嘉祯的名号,受着夏府庇护,不得不顺从她。
他其实很喜欢她,无关她的容貌,无关她的体质。
他其实很喜欢她来找他,或者她没有来,他也能过去看看的这种日子。
他其实很喜欢晨曦看到她起床不久迷糊的样,也喜欢和她同走在夜色下的宁静。
虽然他没有说出口,也没有表现出热烈,但他知道他很难在她面前硬起心肠。
小黑蛇现在有些不听话,它能从头到尾摇着尾巴来表达它对夏南箐的喜爱,能处处偷窥来缓解难熬的思念,但是他不行,他比那条蛇,会给夏南箐带来更多的危险。
而且这些喜欢,还不足以让他忘记他姓什么。
他不是真的柳嘉祯,他是宋嘉罗。
琉酆的问题更重大,琉酆的百姓过得不好,祖父开城门投降,发覆面自尽,都是为了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宋保额的种种做派,让在天有灵的宋氏皇族愤怒。
杀了赵符戬,他销声匿迹,宋保额能好好做个皇帝吗?不能,烂到芯里去了。
在真州这段时间,也暴露了大鏖的问题,赵符戬即便坐在这个皇位上,失去了赵瑾从和夏泽恒的大鏖,如被砍断了左臂右膀,盛况不在,朝中老臣大多不服他,各地百姓多有怨言,而面前夏府,夏南箐已经坐稳家主位置,暂时没有人能威胁到她。
赵符戬已经不是问题,这是琉酆的机会,是国运。
宋保额既然不珍惜他如今的皇位,枉顾祖父的教诲,那便不要怪他,将叔叔拉下马。
宋允鸢安全嫁入皇宫后,地下宫的人便会撤回泰州。
宋嘉罗挥毫握刀的手,轻轻抚一抚夏南箐的额头,这是他喜欢的姑娘,愿她余生顺遂。
放下帷帐,宋嘉罗往外走,夏南箐梦呓般的几声哥哥,皆不能将他挽留。
屋外没有月光,非常黑,他从容地步入黑暗中。
*
梅嬷嬷端着温热的粥回来,见柳大郎已经不在了。
她心里奇怪,掀开帷帐,夏南箐已经醒来了,坐了起来,靠着床柱子迷迷糊糊的样子。
“是哥哥送我回来的吗?”夏南箐问。
梅嬷嬷点头道:“是啊,大郎刚刚还在这里,可能有事又走了。”
夏南箐静静的没有出声,闻到香香的粥,空荡荡的肚子饿了,她喝了一碗粥,想要吃点白糖黏糕,梅嬷嬷却不给了。
“大郎说得对,家主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再吃,腻着身子不好。”
夏南箐叹气,既然是哥哥说的,她也没有强求,只是非常遗憾一样又叹一口气:“白糖黏糕吃了心里会甜。”
“等大郎过几日有空了过来,家主再跟大郎说,想吃白糖黏糕,大郎允了,老奴就拿给你吃。”梅嬷嬷哄道。
“哥哥不会来了。”夏南箐道。
梅嬷嬷揪心。
夏南箐又喝了一碗,疲乏的身体暖了起来,身上也没有那么冷了,梅嬷嬷放好帷帐再次出去后,夏南箐眼泪终于忍不住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她再次拿起放在她枕边的信,简简单单,珍重,勿念,四个字,让夏南箐眼泪越流越凶。
她明明在哥哥在这里的时候努力陪着他,明明算弥补了前世的遗憾,明明知道他有一天会走,可是她还是好难过。
难过哥哥以后又是一个人,难过自己好像更加不了解他,难过连好好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夏南箐见这四字的信珍贵地叠好,打开箱笼,和那幅哥哥的画像一同放在一起。
没有关系,以后他们还会见面的,夏南箐抹干眼泪,重新躺在床上,前世后来他们其实还有遇见过,她记得她和司马言成亲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他的背影,既然还能见面,今晚便无需悲伤,她要每次见到哥哥,都是最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