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时此刻,照镜一般,如此面对面打着清晰的照面,她居然……
居然觉得那样的自己,还……
还真是怪美的。
所以心里那最后的一点愧疚没了,懊丧也没了,什么欺负他,美人临幸,根本就是便宜他嘛!
啊,打住打住,想什么呢,如此重要的证心时刻,她居然开小差开到这上面来了!果然近墨者黑,和小七在一起久了,他的自恋竟仿佛不知不觉也渗透了她的神魂,没正经了起来,真是太可怕了!
璃音赶忙甩甩脑袋,自己都没察觉,就已心安理得地把开小差这事儿一股脑全怪罪在了那个祸水身上,没往自己身上揽一丁点的罪责。
因体内被灌下过月露,用那两枚暗藏的魂钉拍袭商止时又使了些左臂上的灵脉,她腕骨处的关节仍不正常地凸肿着,不断传来难忍的胀痛。
这痛倒是提醒了她什么,璃音摊开手掌,垂下眼,往那掌心处仔仔细细瞧了一番。
紫胀充血,丑陋不堪,但那一道方方长长、由白玉戒尺打下的深紫色淤痕,却已然完完全全、干干净净地消散了。
璃音轻吁了一口气。
总算她的苦熬没有白费,熬到这会儿,想寻的东西都寻了回来,想找的答案也都基本有了定论,既如此,那直面那折磨了自己三百余年的可怖心魔的时刻,便也终于该到了。
她整整精神,为显郑重,还特地拍了圈裙子上的灰,这才重又仰起脸来,将视线再一次投向了高高的墨云之上,那一袭与自己穿着同样青碧色纱裙的少女。
——她的心魔。
可这一次,她却没再有多余的打量,甚至没有多一眼注视的耐心,只是秀眉微微一挑,便就左臂向前一展,腕骨一翻,一握!
一把赤红色的巨弓,闪动着凛凛的威光,便被她一个漂亮的架势,稳稳端掣在了手中。
那弓实在巨大,拿在个头娇小的少女手中,简直几乎快有她半个人那么高了。
可她虽身躯单薄,却从不给人柔弱易折之感,反而像块拗不断的铁板,劲劲儿的,那沉重庞硕的巨弓端持在她手中,更是趁手得很,不过轻轻一拉,便就稳稳当当抻了个漂亮的满弓。
清亮的赤芒在她眸底掠起,如透红的琉璃,似精雅的玛瑙,有威,有劲儿,却无怖。
被月露重重阻滞住的灵脉,在这一刻,在她的体内,畅通无碍地运转起来!
而一支黑焰腾腾的长箭,也在她将弓弦不断向后拉动的指间,缓缓凝了出来。
月露确实厉害,可阻隔一切仙脉灵气,天然便是个用来作为结界、屏障的上佳原料。月牢不就曾“牢牢困住”了她三百年吗?所以也不怪*月宫里那兄弟两个,一个接着一个,都爱拿这东西往她身上招呼。
可再厉害,也不过是三百年前就被她破解过的东西罢了,月露是仙家至宝,仙气自然阻得,然而一旦换作了魔气,便就没什么效用了。
三百年前那次中秋,她便是隐了仙气,只放魔气在灵脉之中游走,轻轻松松,便直接自那号称坚不可摧的月牢之中走了出来。
当然,那时的她尚未接受过后羿神君的指点,全凭本能探索,并不知晓那时自己放任在体内游走的便是所谓的“魔气”,如今她已领悟了神魔互生之法,使将起来,便更是得心应手了。
没早些用,其实还是念着心里残缺的那一点记忆。
没了月露相逼,那掌心的淤痕便迟迟不肯加深,商月给她灌了一回,没给记全就给清干净了,正后悔呢,不想他兄长就又接上力了。
她唯恐错过了这个村就再没这个店,反正遭了囚禁,又裹了满腹的疑团,闲着也是闲着,于是从山牢到心牢,她便干脆一面找着答案,一面养起记忆来了。
想想师兄也是有些粗心,他自己的喉骨明明刚被月露肿得窒息过,而她每天嘴里倒豆子似的,拿成筐的话去试探他,喉咙半点事儿没有,他居然也没发觉过有哪里不对。
总之,记忆的事总算是有了一个了结,而至于她一直在寻找的答案……
璃音抬眼望着天上那一道自出现起,便就一直垂目默立于墨云之间,宛若泥塑人偶一般的青碧色身影,不禁略凛了眉眼。
“师兄,你还一直都没回答我,那日商月的月露,为什么不仅仅喂了我一人,还喂入了你的体内呢。”
她轻缓吐字,像是在为谁解着惑,又像只说给她自己一个人听的自言自语,只那乌亮亮的目光,却始终一错不错地盯视着空中那漠然的少女。
“不止这一桩,前世,这一世,其实好多事我都一直想不明白。甚而有些看似铁板钉钉的事,乍一想似乎挺明白的,可再细琢磨一下,又总觉得哪里别扭,有说不通的地方,似乎并不全然就是那么回事,根本经不起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