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华公主醒了。
两个宫女一片声欢叫道:“醒了!醒了!”
殿内众人都松一口气。
揽华醒来,小嘴一扁,就喊:“父皇,母妃……咳咳……”没说几个字就又咳嗽起来。
德妃忙上来抹起女儿的胸口,满脸疼爱地给她顺气:“先把气理顺了,不急着请安说话。”
璃音待揽华稍稍缓过了气,出声问道:“公主方才吃粥时,可是被什么东西惊了魂?”想是她正吃粥时,忽然受惊抽气,这才把一大颗枣子吸进了喉咙里卡住。
揽华虚弱地靠在璃音怀里,又咳了两声,把眼睛都咳得红了,才道:“我……我又看见他来我床头坐着了。”
德妃抚着女儿胸口的手一顿。
昭宁皇帝沉吟半晌,蓦地长叹一声。
这反应一看就是有事,璃音便向揽华追问:“你看见谁了?”
“是那个在桥上被马踢死的小孩。”揽华没应声,却是昭宁皇帝在一旁叹道:“仙长有所不知,年初时候,小女在望仙桥上纵马,不慎叫马踢死了一个小儿……”
说到这里,揽华立刻大声反驳:“不是我纵马!是他忽然冲过来,惊了我的马!”
“不知*悔改的东西!”昭宁皇帝怒声,“到现在还要争这些说辞,说来说去,却不是你骑马把人家踢死了?”
揽华公主却丝毫不怕父亲发怒似的,也提高声音道:“我说的都是事实,凭什么不让争辩!那桥拱得厉害,他人又小,我正勒着马脖子慢慢上桥,它那四条腿走得比我两只脚还慢,谁能知道另一头突然就冲出来一个小孩,把马吓得勒也勒不住,足足跑出十里地才停,还把我也摔了。”
她一把掀起一只袖子,露出一条爬满狰狞疤痕的胳膊,叫道:“他把自己撞死了,倒有爹娘疼,有天下的百姓疼,做了鬼还要每晚来我床头坐着,寻我的晦气。只我这摔出来的伤什么也不是,却又找谁说理去!”
说着就往前一扑,扑进母亲怀里,委屈地大哭起来。
德妃连忙抱紧女儿哄道:“不哭不哭,娘疼你。”
这女儿每次闯了祸,就躲去母妃怀里一顿哭闹。岂知这次的闯祸太大,由不得他来轻轻揭过。
昭宁皇帝越看她躲,越是来气,提着领子就把她从母亲怀里揪出来,斥道:“外面那些人却不是你母妃,闯什么祸只要听你哭一哭,闹一闹,就没个下文。孤这次非要把你拉去那荀家小儿的坟上,响响亮亮去给人家磕几个头。什么时候把这个鬼磕走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德妃见皇帝动了真怒,忙又去把女儿护进怀里,柔声道:“陛下,哪里真有什么鬼,揽华不过是被噩梦魇着了,都是自己吓自己。”
她又要哄着怀里这个小的,又要顾及身边那个大的,左右周旋,头痛不已。
“公主见到的恐怕未必是梦中幻象。”璃音瞧着身后满墙的镇鬼神像,忽然就笑着从里面挑出一张,递去摇光手上,“不知神君想的可与我一样?”
摇光接过一看,就见画像上一个满脸胡茬,肤色黢黑,胸肌把身上金甲都撑得爆开的威猛将军,左边一行小字:北斗第七天关破军星君摇光。
他不动声色合上那副画像:“老师心中想的,可是小儿鬼?”
第18章
皇帝虽生女儿的气,听了两位仙长说女儿房里竟真的有鬼,又不免为她担心,忙问:“仙长,小儿鬼却是怎么个说法?”
摇光淡声道:“多是一些早亡的小儿所化,只跑得快,有些难抓,并不伤人。”
璃音摩挲着腕间那只无字铃铛,她也确实疑心是小儿鬼作乱,转头又去问揽华:“那鬼魂是个什么模样,公主可曾看清了?”
揽华窝在母妃怀里,忙不迭点起头来,嘴里便如倒豆子一般,把这几个月来夜里发生的怪事一股脑儿往外倒:“他扎两个角辫,圆脸盘,圆眼睛,尖嘴巴,尖鼻梁,看着约摸六岁上下。
“每晚到了丑时左右就先哭一阵,这时还瞧不见人,哭一会不哭了,等我睡着,就来我耳边问:‘你为什么要杀我’,我醒过来,就看到这个小孩儿坐在床头,我就说:‘不是我杀的你’,让他走。
“有时候他也不出声,我半夜惊醒,就看到他瞪着眼睛在我床头呆坐,然后每次赖到太阳快要出来,就不在了。”
昼伏夜出,又爱夜啼哭闹,听着倒像是小儿鬼的。
只是也有两处怪异。
其中一处,便是小儿鬼其实专扰小儿,说到底是孩子心性,独爱去同为小孩儿的床上蹦跳啼闹,但是考虑到公主和这小儿之间的一番牵扯,他来闹这位揽华公主,倒也勉强说得通。
德妃亦不曾想到竟真有其鬼,忙向两位仙长请教:“却是孽缘,不知有何化解之法,也可早日度那位可怜人超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