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低头,看见她圆滚滚一个撒娇拱动的后脑勺,敛了下眸,还是依言将她抵着腿弯抱起,然后坐下,将她迎面抱坐在了自己的膝上。
“满意了?”
少女看似十分乖巧地一点头,双臂紧紧环过他腰身,把脑袋埋进了他的肩窝。
他亦环住她的:“还要我做什么?”
少女没有说话,只那颗簪着萤蝶发钗的脑袋在他肩窝处轻轻摇了一摇。
两人就这么安静抱了许久,忽地,摇光微跌的睫羽一颤,有一缕幽绿的神魂试探着,悄悄向他体内钻探了进来。
少女闷声在他颈侧,略带诱哄的嗓音同时传来:“再让我进去一次好不好?”
眸底掠上一丝沉晦,摇光轻抚着少女背脊的指骨一停。
没得到他的回应,那颗撒娇的后脑勺便又在他颈窝轻轻蹭动起来:“就一次,保证不弄痛你,夫君,今天就给我好不好?”
这就是她最终的决定吗?
哪怕会将与他之前承诺过的所有约定一一撕碎,她仍是做下了那样一个决定。
感受着颈上传来的那一点微凉的濡湿,摇光倏然捞起少女的脸,看她猝不及防下仓皇偏头想要遮掩掉的满面泪痕,没有作声。
他扳过她的脸看她,看她苍白的面容,看她紧抿到几乎失去血色的唇,看的最多的,还看她湿润却倔强的眼睛。
许久,他终是落败般搭垂下眼帘,徐缓将额心抵上她的,叹息一般应了她一声:“好。”
他阖上眼,不再看她,任她柔软的唇瓣倾覆上来,含住他的索弄,而后温柔又小心地,将她那一抹神魂厮磨着探了进来。
他的神识还是那般渊垠、淡谧而包容,璃音想起他们第一次亲吻,似乎是在一棵树干巨硕的大树上,可真是个奇怪的地点。只可惜了前不久他们一起在她院里栽下的那些小树苗,再没有机会看着它们长大,躲在里面与他做那些亲密的事了。
初次亲他那日,天上似乎也飘着雪,她那样直白地亲他,向他诉说喜欢,可其实她心里忐忑得要死,怕他不会一直喜欢她,怕他失望,怕他后悔。
可他通通都没有。
她在那些交杂的记忆和泪水中吻他,神魂在他那处尚且泛着淡淡一点幽光的残损烙印之前一停。
泪意汹涌。
她在两人唇齿间轻喃:“小七,如果你爱我,就忘了我吧。”
神魂向着那处残印压覆上去,却猛地被身下的男人攥紧了手,狠狠咬住了她的舌尖。
他在警告她。
他可以纵容她的一切,甚至纵容她抛弃他们之间的一切过往,去做她想做的任何事。
唯独在夺走有关她全部记忆的这一件事上,他绝不会纵容她。
但男人的挣抗并没能持续太久,随少女额心一抹碧色幽幽亮过,男人用力攥在她指上的那根根修长的指骨,终于在某个瞬间脱力,缓缓垂落了下去。
自他额心撤开,璃音看他昏睡过去的面庞,又在他水亮饱满的唇上难舍地啄了好几下,才将整个人偎进他怀里:“我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肯忘的,到时难过了,可不许来怪我。”
抱了会,又再仰起脸来看他,看得心动,又去细细吻他垂覆的睫。
有咸涩的潮意自舌尖卷入,璃音眼眶一酸,便又坠下泪来。
难怪他之前一直闭着眼,是不想被她发现吗。
又或者,是怕她看见了,就走不了了吧。
她重又抱紧他,真的好想把整个人都埋进他身体里,可却发现他无法再回抱着自己了。
勾臂想去捞他的手,却忽觉掌心似有一团异物,璃音抬起手来,摊开一看。
掌心暗红的淤痕之上,静静躺着一只已泛了枯黄的草蚱蜢。
*
昆仑山腹,魂狱天牢。
关于那年上元节惊惨一夜的回忆并不算漫长,可偏就是能一遍又一遍地拽着虞宛初溺于其中。
脑海中的声浪纷杂,一会是姑母的呼叫:“快走,小花,快走!”
一会是那人状若癫狂,伴着恶龙咆哮的怒声:“苍生,苍生!我护苍生之时,谁又曾来护我?!”
一会又是叔婶们的催促:“撑不了多久了,那疯子要下来了,走,快——”
一会又是她飞跑在风中,不知说给谁听的低声自喃:“跑,要跑……不能回头……要跑,要报仇……”
巨硕的龙尾向着一村凡人当头拍下,就在那轰然砸落之声中,虞宛初的神识亦跟着一阵剧颤。
“不,不要——!”
深嵌入嶙峋山壁之上的魂钉锁链猛烈地震颤起来。
虞宛初猛地睁开了眼。
身前,山牢昏昧的翳影中,有一个少女,正静静等望着她,立在那里。
她身上似乎还背着一个比她高出许多的少年,却分毫不显吃力。见她醒来,她踏前一步,有些欣喜地笑弯了眉眼:“虞姐姐,你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