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作为唯一知晓前世今日发生了何事的同盟,还是作为极有可能拥有万龙甲的神秘可疑分子,璃音都觉得,比起放商月在外游荡,总归是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更能叫自己安心。
前几日,她与商月商议今日对策时,也曾状似十分不经意地提过一嘴:“听闻你们月宫里供着一副万龙甲,一甲可抵万敌,那么厉害的法宝,我怎么好像从没见你拿出来穿过?或许上元节那日,能拿出来用上一用呢?”
骤然听她提起万龙甲,商月似有刹那的失神,但随即便神色一凛,颦眉肃容道:“此甲乃是龙族血泪铸就之勋迹,只在我月宫供奉,永镇广寒殿中,晨昏香火长祭英魂,岂是可随意拿来披挂的。”
一番话说得正色凛然,对此项提议否决得可谓十分彻底。
璃音难得见他对自己如此眉头紧蹙、肃然端色的样子,倒有几分商止师兄威严时的风范了。
但他不肯穿戴万龙甲是件好事,至少,让他就是东海里那个神秘人的可能性降低了许多,璃音便就笑笑,不动声色地将这话题揭了过去。
迎去前门,没想到商月手里还推了个轮椅,商止师兄在上头坐着,见她和摇光牵着手一起出来,无奈一笑,抢先解释道:“非是我要打扰你们,十五是我易发病的日子,你师姐近日事忙,怕照顾不周,非要让阿月去哪都看顾着我。”
转头望了商月一眼,越发无奈地轻声责叹道:“这小子也是胡来,说与你今晚有约,竟将我也推至此处来了,我本已说了不必,偏是你师姐和阿月爱瞎操心。”
看得出来,师兄是真无奈,也是真不想来,莫名就被强行带至小辈的聚会场中,当真窘得狠了,竟似一时牵动了肺火,话一说完,便是一阵抑制不住的轻咳。
向来敬重兄长的商月这次却很强势,半步不让道:“巫真师姐将兄长郑重嘱托给我,我既应承下来,自然就要尽责,怎好将兄长一人留在房中,无人照应。”
眼看师兄咳得更厉害了,璃音笑了笑,忙走上前去,将师兄膝上的毯子拉起来,给他严严实实盖上,宽慰道:“我们今夜原也只是约着交流些修炼上的心得,又不是寻欢作乐,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师兄不必觉得会扫了谁的兴。”
说着便从商月手中接过轮椅,一面将他往房间里推,一面笑道:“所以师兄就听话些,安心在我这里将养一晚吧,别让师姐和商月担心了。”
接连被两个小辈以下犯上,按理该摆摆架子威慑一下,但大概是身子实在虚弱,商止也懒得放出威压和他们计较了,只是由着两人扶他躺下休息,又微微咳了几声,便神思冷倦地把眼一阖,手都懒得挥,以示把他摆弄完了就赶紧给他出去,不想再搭理他们两个。
按师兄这个身体状况,今夜莫说师姐不放心,就是璃音也觉放心不了。
但转念一想前世情形,她才猛地觉出一件事来:前世今日,整个昆仑都覆灭了,师兄却因为深居养病,昏沉未醒,反倒躲过一场战局,最后竟只剩下他独自一人,安然无恙地回到了月宫。
这也不知该不该算是他的好运了,只希望这一次,师兄也能安然度过吧。
安置妥当,璃音为方便看顾商止,便把后院的躺椅搬来了前院,又再添了一张小桌、两把藤椅,三张椅子围成个圈,自己最先占了那把躺椅,便叫摇光和商月都坐了。
三人落座,一时小院寂静,三双眼睛围成个圈,皆无声无息对着,无人眨眼,亦无人开口说话,渐渐地,就透出一股静默而诡异的尴尬来。
但其实璃音甫一坐下,便已将神识外放,随时探查着整座昆仑山上的情况,于院中无声涌动起的暗流浑然不觉,只肃着张脸,眼也不眨,全神戒备着。
但神思百忙之中,她还不忘分出一只手来,塞去摇光微凉的掌中,随他拿去捏握把玩也好,向院中的“客人”宣示主权也罢,省得回头又喝起什么没头没脑的醋来,要来和她闹脾气。
对待自己的男人,只要他肯乖巧听话,她一向都是不吝啬宠爱的。
掌心蓦地被塞进一团温软,摇光不动声色搭下眼皮,瞧了一眼,握紧了,原本锋锐的视线清淡漫散开来,便就脊背一懒,闲闲向椅背倚了过去。
商月看见两人交握在一起的双手,搭垂下目光,眸中并未泛起任何的波澜,只是沉默。
三人便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坐着,直坐到天鸡打鸣,晨曦微露,商月起身去屋内探看了一次兄长的状况,回来时带了一壶煎得滚沸的茶,斟了一盏要给璃音喝。
璃音接到嘴边,刚要入口,忽然神识探查到什么,轻喃了句:“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