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这笑,倒是和对着老高时不一样的。
挑了一匹马跨上,摇光放出神识,感应了下矮坡下那人的状况,人没死,不过手骨断裂,那处竟也断裂,没了传宗接代的用处,想也没脸再上夏侯家的门了。
他这个身份,自己顶替得正是时候。
于是一抖缰绳,悠然自若地跟上了前方少女的马车。
准女婿身姿挺飒,气质出尘,虽容貌有损,戴着面具,但往那一站,俨然跟天上下来的神将似的,家中的落魄半点不显在他身上,那通身的气派,比他当了几十年将军的爹更甚。
太史令见了,满意得嘴巴合也合不拢,一会考人家经义,一会又要看人舞剑。一瞥眼,发现女儿正偷偷摸摸躲在院门外偷看,心里更是老大得意:这么个难得文武双全、知根知底、还适合赘进来的适龄男子,先前跟这丫头说破了嘴皮子,偏要寻死觅活不肯嫁,这下一见,总算晓得他这老父亲的眼光错不了了吧!
大老爷满意,夫人看了也满意,小娘子偷摸着更是满意,这事还有什么可说的。
东西都是早就准备好的,请期都不必劳人,太史令自己指头一掐,就挑出月底廿八是个诸事皆宜的大好日子。
于是是日黄昏,几十支大蜡烛红红火火地燃满了喜堂,好一阵大吹大打,大操大办,就给这全家都满意的姑爷披上大红的喜袍,拜堂献茶,迫不及待给赘了进来。
洞房,花烛,万事俱备,接下来便该是一对新人赛过小登科的美妙时光了。
然而此时,穿着吉服的新娘子却因偷喝了半杯酒,歪倒在榻上,睡得一张脸粉扑扑地冒着热气,推也推不醒了。
“小姐!小姐!今夜可不兴早睡呀!”
连自己的大嗓门都叫不醒,秋莺无奈地眉毛都拧成了个川字。
“别喊。”新姑爷语气沉淡地出声,打断了秋莺气势磅礴的叫醒,“你先出去吧。”
男人的脸隐在面具之下,秋莺看不见他的神情,判断不出他此刻是不是恼了,但光听那语气,真叫人莫名心里打颤。
这样的姑爷,怕是日后不会好相与。
一时不免为自家小姐担心起来。
却见男人打断自己之后,便好像再看不见她的存在,兀自蹲身在榻前,捉住小姐一只纤细的脚踝,仔细为小姐除起了鞋袜。
做完这些,又轻轻将小姐抱起,帮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放她在榻上躺好,自己就只倚在榻边,屈起一条长腿坐在地上,安安静静地看小姐睡着的样子,不动了。
哎呀,这倒是个知冷知热,会疼人的。
她的小姐也算觅得了良人,秋莺看到这里,眼眶一热,终于彻底放了心,忙知情识趣地给新婚的小夫妻带上门,轻手轻脚退下了。
少女睡得香甜又文静,摇光从没见过她这样安稳入睡的样子,红烛燃尽,他就像之前的几百年里做过千万次的那样,静静坐在黑暗里,看了她整整一夜。
第123章
翌日清早,鸟啼啁啾。
等璃音揉着惺忪的眼睛,从床上坐起身的时候,她昨日新迎进门的夫君已经去给阿爹阿娘献完茶,覆着面具,轻手轻脚地推门回来了。
刚起床的少女看上去呆呆懵懵的,所有的反应都慢着半拍,见男人走近,瞳孔也没个焦点,根本还没瞧清来人是谁,就煞有介事一点头,来了句:“你好。”
是她少见的不大伶俐的样子。
摇光看着新鲜,不由得轻笑一声。
端着水盆进来的秋莺见状也笑:“小姐又在犯‘起床呆’了。”
说罢,利索地拿过帕子,在温水里浸了,绞得半干,便毫不客气地往璃音脸上一拍。
“唔!”少女一把揭开脸上的帕子,眼里已是溢满了嗔动的神采,“秋莺!你要闷死我!”
“小姐醒了。”秋莺熟练地重又递过一方浸好的帕子,笑道:“快起来吧,婢子给你梳妆。”
璃音这时已是醒透了,擦了脸,脚刚坠下床沿,竟就察觉到有人开始轻柔地为自己提袜穿鞋。
秋莺刚接了帕子过去,所以榻下正伺候她穿鞋的这个,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面上悄悄红了一点,不大好意思和新郎对视,忙故作忙碌地扭头看一眼更漏,这一看,倒真有些惊了。
“都这个时辰了!”转头急向秋莺道:“你怎么不早些把我叫醒。”
哪有新婚第一日就赖床的!
秋莺道:“是姑爷看小姐睡得好,不让婢子打扰,说是让小姐多睡一会。”
说着,向璃音递去一个幽幽的眼神。
她都没好意思提,小姐昨夜睡得跟死猪似的,就是十个自己围着喊都喊不醒,谁家洞房之夜是这样过的。
那略带责怨的小眼神,真真是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