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四月廿九。”
“四月廿九啊……”
好熟悉的日子,璃音怔然片刻,猛然记起她穿越而来的前一日便是四月廿九,是望州百姓口中后羿神君的诞辰,那天她和小七一起在四月的暖风里走了很久,他们一起御剑,还一起逛了庙会。
原来他们早已一起走过春日了。
然后她突然就陷入一阵茫然:她现在和慕璟明结束了,便当作镜花水月一场也就罢了,那等她回到九百年后,又要如何再与神君相处呢?
那时他们该算是什么关系?
她真的还能若无其事地与他扮演过家家酒的老师和学生么?
璃音抱膝坐着,探手拨弄足腕间那串玲珑精致的小铃铛,那是慕璟明亲手给她扣上的,他曾要她时刻将这响铃带着,还霸道地不许她离开他超过十丈,一旦听不见铃响,他就会冷着一张脸出现,过来捉她回去。
“归岚,你说等我能出海的时候,他们会不会连孩子都抱上了?”
少女的话音混杂在一片叮铃清悦的脆响之中,让归岚有种她竟在欢笑的错觉。
归岚只是有些悲伤地望着她,没有答话。
少女却忽然抬起她那双琉璃珠般清透的眸子,十分认真地发问:“归岚,你有过喜欢的人吗?对一个人的喜欢,会要维持多久呢?是不是真的只要两年,就可以把喜欢的感觉全部抹除干净了?”
她从未有过这样喜欢一个人的经验,所以只能天真地推测,既然慕璟明两年就可以把她淡忘掉,那么再等两年后她回到未来,说不定也早就不再喜欢、在意他了。
那她的一切烦恼也就迎刃而解了。
“我没有过你对他的那种喜欢。”归岚见她问得认真,便也答得认真,“但我想,这种关乎情爱的羁绊,早一点晚一点,终有一天是要冷却的。”
他在榻前蹲俯下身,去与榻上抱膝而坐的少女对视:“而我们之间的羁绊,才是永恒的,是永远都不会冷却的。”
说着将额心抵上她的,催动体内血脉,激出少女额间一对漂亮的龙角,并与她眼底一齐闪动出一片赤色红芒。
即便血脉之间的吸引让璃音对归岚天生便有着一份亲近,让她很享受他的陪伴,但她终归还是不习惯有人靠她这么近,于是微微向后撤开,摸了摸有些发热的额角,好奇道:“为什么我一靠近你,身体就会发烫,这是你们神龙一族的特征?”
“不是你们,是我们。”
归岚没有介意她的撤后,而是拉她去床沿放下腿坐好,就更低地俯下身去,将面颊轻轻搁在了璃音的膝上,就像一个孩子会对父母做的那样,充斥着浓烈的孺慕之情。
他闭上眼,感受着血管中正狂热奔流的血液,轻而缓地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然后他说:“因为我们拥有这世上最亲近的血脉,所以无论是隔着山海,还是隔了千年万年,我们的羁绊都是永远不会冷却的。”
“所有人都会离开,只有归岚不会,归岚会永远陪着你的。”
璃音知道他这是又把自己当成他爹了,便想着就让他靠一会儿,安慰地拍拍他的头,没有再狠心将他推开。
不过她才不需要什么血脉的羁绊,更甚至,她从来就没有渴望过任何形式的羁绊。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固然快乐,但独自一人时,她也总会有另一种完全不同的自在,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而且血脉之间的感应真的可以强大如斯吗?
猰貐神尊就被后羿神君诛杀在伏龙山脉,归岚又为什么从未感应到过那处所在呢?
想到这里,璃音忽然又记起一事,一件她来到此处最最要紧的正事,她向伏在自己膝上那人问道:“归岚,你在东海里这么久,没听说过落日神弓的下落么?”
关于这把弓的所在,虽说楚作戎的那幅宴饮图上给出了一点线索,但璃音来到这个时空后,便觉实有颇多怪异。
此时莫说猰貐遭诛,便连后羿神君也已陨落了,那么神弓就该已经随着主人沉落东海,又为何还会出现在两年后人间的一场宴饮聚会之上呢?
归岚闻言似乎怔了怔,他缓缓直起身子,眸色难辨地盯了璃音半晌,才用极低的声音答道:“没听说过。”
然后就微微红了眼眶,又倾身伏去了少女的膝上。
璃音看他泫然欲泣的神色,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落日神弓可是杀死他父亲的凶器,她竟就如此轻描淡写地向他询问了这把弓的下落。
归岚什么都好,就是一涉及到有关亲人的这些事,情绪就难免敏感。
璃音决定还是缓一些日子,再换个温和些的说辞问他。
归岚在这之后仍是会不时出海,但他终于不再往回带慕璟明的消息,而是开始带一些人间的小玩意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