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下同时有细薄寒光刺出,如蛇软剑划过身前青年的咽喉,烫红的血色喷涌,溅上璃音微凉的面颊。
软剑不停,向后疾划,带着上一个人喉间的热血,割开下一个人的喉管。
璃音拍拍被尖刃挑出毛边的衣裙,又看看手中染了血点的肉包,小巧的鼻尖皱了皱,惋惜道:“包子,不能吃了。”
慕璟明收回软剑,喊来躲去桌子底下瑟瑟发抖的童墨,抬脚踢了踢地上两具尸体,声线听不出任何起伏地道:“埋了。”
又用下巴指一指旁边晕倒的矮胖男人:“抬出去。”
童墨一边颤声应是,一边抖着手拖起了尸体。
这差事可真不是好干的,每日端茶倒水,伺候起居也便罢了,脑袋还时时别在裤腰带上,这会儿还要负责收尸埋人。
他强忍着胃里翻涌出的不适,听见少女天真的嗓音传来:“原来真的有这么多人要杀你。”
然后似乎牵动了何处伤口,那少女轻轻地嘶了一声。
小侯爷此时的嗓音微凉,像肃杀冬日里被阳光烤出一些暖意的风:“会疼?”
“旧伤。”少女的声音倒是轻灵悦耳,带着点安抚的意味,“他们刺的不会疼。”
童墨用布裹了尸首,听着两人缭云缱绻的对话,在心里嗤笑:傻姑娘是被小侯爷灌了迷魂汤了,这男人这会儿看着疼你,真到了生死关头,比如方才,你在他的眼里,还不就是个拿来挡刀的人肉盾牌。
看来也是个在乱世里活不了多久的,他本来还有些担心这姑娘的出现会给自己带来一些威胁,这会儿倒是放下心来了,自己的地位还是稳。
璃音却是真有点安抚慕璟明的意思,府里招厨,一共来了四个人,就有两个是刺客!
虽然少年面上不显,一副习之惯之,无甚所谓的模样,但心里怎么可能好受?
也难怪之前他会对她那样凶,那样防备了。
“怪我吗?”
少年温热的指腹触上面颊,摩挲着抹去少女颊边染上的一点血红。
璃音微怔。
这不是摇光神君第一次为她擦脸。
但无论是在他那间飘满月桂清香的小院里,还是在那无可逆转的血色法阵之中,他抚上来的动作总是试探而轻柔的,眼神也很清净,或含笑,或安抚,仿佛真带着学生对老师不敢逾矩的克制。
慕璟明的嗓音和动作虽也有放轻,但却轻得强势而放肆。
他和小七是那样的相似,却又是这么的不一样。
他望向她的眼神总是更直白,也更热烈,清亮的瞳仁里情绪一览无余,他方才拿她挡了剑,此刻眸中便有着极淡的不忍,但更多的,是无愧,是坦然,是不悔。
仿佛只是做了一件有些残忍,但必须要做的事,哪怕再来一万遍,他还是会选择这么做。
璃音仰眸盯了他许久,直盯到他将她脸上的血色都抹净,盯到他与她回望半晌,挑了眉道:“真的怪我?”
她才终于摇头,亮着一双琉璃琥珀般清透的眸子,向他弯眼笑道:“有武器,就是要用啊。”
那是一个发自真心,毫无芥蒂的笑。
那样的千钧一发之际,他已亲眼见过她的刀剑不入,那么要同时面对突袭而来的匕首,和另一边一击不中、伺机再动的短剑,以她为盾,将敌人连击毙命,就是他战略上最安全、最好的选择。
但璃音却很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是他把她护在身后,或是焦声喊她快走都比不上的,她甚至有点享受地眯了眯眼。
那一刻,他把她当做了一件趁手的武器。
他的这个决策下得如此狠而果断,出手既稳又准,冷静得迷人,勾得她全身的血都热烫起来,灼得喉间微涩,不由得轻轻舔了舔唇。
“璟明!”
一个略显焦急的女声,混着匆匆的脚步声自院外走了进来。
来人是个三十来岁模样的妇人,身姿袅娜,容貌姣艳,臂弯搀在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丫鬟手里,小腹微微隆着,看上去大约有四五个月的身孕,璃音知道这位是侯府现在的夫人,是当朝左司马楚蠡的次女,叫作楚凝,也是慕璟明名义上的母亲。
慕小侯爷的生母在生下慕璟明不久,便染病故去了,武宁侯常年征战在外,认为府中不可缺了管事的女主人,于是很快续了弦,便有了现在的这位楚夫人。
慕璟明自幼丧母,一直被放在楚夫人膝下养着,楚夫人虽是后母,但性情温软,又一直无所出,直到今年肚子里才终于有了动静,她对慕璟明可以说是一路有求必应,呵护溺宠着过来的。
见她走来,慕璟明眸光极快地滞了一瞬,旋即恢复如常,迎了上去,道:“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