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公园绿意汹涌。古槐叶片翠绿欲滴,水珠沿着叶脉缓缓滑落,在阳光下细细碎碎地闪烁。垂柳枝条低垂,随风摇曳,如碧色丝绦轻舞,衬得整个园子生机盎然。
偶尔有鸟雀掠过,羽翼划破薄云,啼鸣清越,在蓝天中拖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这片怡然静谧中,余寂时的目光倏然一凝。
鹅卵石小径四通八达,除却假山掩映处,另有三条蜿蜒岔路隐在树影深处,而此刻,其中一条小径上,正缓步晃来一道瘦长身影。
那男人戴着最普通的靛蓝口罩,边缘脸颊却洇着不自然的潮红,像是高烧未退的病态,他步履虚浮,左摇右晃,活似醉汉般走不出一条直线。
过长的格子工装袖口层层卷起,露出嶙峋腕骨,褶皱里却隐约藏着什么硬物轮廓,他佝偻的脊背将前襟顶出古怪弧度,仿佛怀里揣着块沉甸甸的石头。
水珠从梧桐叶尖接连砸落,在他肩头溅开细碎水花,他却恍若未觉,双臂如同焊死在腹部,纹丝不动,透着一股病态的执拗。
余寂时眯起眼睛,隔着十余米距离,看不清他表情,但却敏锐发觉男人那双眯缝眼时不时掠过轮椅方向,眼白混浊发黄,瞳孔却亮得骇人,贼溜溜的,像阴沟里偷窥的老鼠。
余寂时指尖在膝头轻点,眼尾余光扫向程迩,两人视线在半空相撞,俱是眸光一沉。见对方几不可察地颔首,他喉结微动,胸腔里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起来。
那人的脚步越来越近。余寂时五指缓缓收拢,指甲陷入掌心。薄汗在皮肤上凝成冰凉,被穿林风一吹,激起细小的战栗。他佯装低头整理袖口,实则全身肌肉已然绷紧。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
二十米、十五米、十米——
那人行至距轮椅五步之遥时,佝偻的身躯突然如挺直,右手以诡异的角度折向衣襟内侧,寒光乍现!
一柄厨房菜刀被他抡出凌厉的弧度,刀刃上还留着新鲜的磨刀石痕迹,在阳光下泛着森冷的青白。
余寂时的心脏在胸腔里炸开,身体先于思维做出反应,霍然起身,整个人以最快速度冲向轮椅。
那凶徒离轮椅不过五步之遥,而余寂时等人尚在十米开外,三方站位恰成三角形。
电光火石间,余寂时已如他身形暴起,指尖堪堪擦过轮椅握把,猛地向后一拽,在千钧一发之际,拉开两米距离。
而假山后两道黑影应声而出,钟怀林双臂大展如鹰翼,一个箭步横挡在轮椅前,结实的背肌将高副支护得严严实实。
此时,程迩宽厚的大掌已精准擒住凶徒持刀的手腕,指节发力一拧,那人腕骨发出嘎吱一声脆响。
“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天际,菜刀当啷坠地,在石板上晃荡两下,凶徒腮帮子一鼓,眼底闪过决绝的狠色。
程迩眸色骤冷,反手一记耳光抽得他头颈歪斜,厉喝道:“许琅,锁肩!”
巴掌脆响声中,男人头颈歪斜,嘴角溢出血丝,许琅闻声而动,古铜色小臂青筋暴突,大掌重重绞住男人双肩。膝弯重重顶向对方腘窝,硬生生将人压成九十度鞠躬的屈辱姿态。
程迩趁机绕至正面,虎口卡住喉结往上一顶,一把扯落口罩,露出张扭曲的紫胀面孔。
“张嘴。”
冰冷命令声伴着骨骼错位的脆响,程迩拇指抵住他下颌关节,大拇指食指掐紧他脸颊,撬开他牙关
许琅配合着膝撞腰眼,迫使男人脊椎弯折,涎水从被迫大张的嘴角垂落,混着血丝滴在鹅卵石上。
程迩伸出右手,双指合并,一齐探入口腔,黏腻触感令人作呕,翻搅了一番,终于在臼齿牙龈处摸到一个硬物,他两指一夹,带出枚泛着毒囊。
男人突然癫狂般扭动起来,脖颈青筋暴起,大口大口喘气,脖颈上深红的指痕触目惊心,他眼球/暴/凸,视线越过众人,死死盯着轮椅上的高副支脸上,忽然爆发出一阵嘶吼。
他全身肌肉贲张,癫狂挣扎,腕骨脱臼声清晰可闻,却终究挣不脱特警出身的许琅的铁腕钳制。
这时,钟怀林已解下腰间别着的手铐,钢环咬合瞬间,那男人忽然呆滞住,一动不动,蔫了吧唧地垂下头。
程迩眸光冰冷,静静扫视四周,视线掠过假山后那片泛着粼光的人工湖时,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他侧首朝许琅递去个犀利眼色,声音压得极低:“把人看牢了,别给他投湖的机会。”
程迩盯着自己沾满唾液的手指,嫌恶之色在眼底一闪而过,指尖黏腻的触感令他眉心骤紧。
那粒白色胶囊被装入证物袋时,残留的唾液在阳光下拉出细丝,他抽出消毒湿巾,指节用力到发白,一遍遍擦拭着指缝,仿佛要搓掉一层皮。